太和五年,十月乙酉,午正。
长安,宣阳坊,万年县。
王晏灼的手掌好似一张铁鳌,死死地钳住了何俅的手腕,让他难动分毫。这让何俅恼得口中痛骂不止,双眼随之瞪得滚圆,眼白处的血丝配上他布满沟壑的狰狞面孔,分外骇人。
李商隐惊道“王公子!?”
王晏灼双眉几乎团到一起,振聋
李商隐闻言,脚下迅速向后侧一跳。
何俅圆瞪的蛤蟆眼中难得地有了恐惧,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本应娇生惯养的节度使之子王晏灼,为何会手劲如此之大?以至于他紧握短刃的左手此刻好似已不属于自己一般,不但动弹不得分毫,还须使巨力才可与之抗衡,甚至因此还有些抽筋。
眼见情势急转直下,何俅脑中迅速思考对侧。他眼神一凛,握刀之手随后松开,短刃“哐啷”一声摔落于地。不出他所料,王晏灼的注意力登时被吸引了过去,何俅另一只手早有准备,已紧握成拳,大臂一挥,直朝王晏灼面门而去。
王晏灼余光瞥到这一击,只得匆忙松开何俅的手腕,脑袋随着身子下意识地一偏,僵僵将其躲过。
这正中何俅下怀。论气力,他自知难敌自幼习武的王晏灼,因此此击不过是一记佯攻。他见束缚已去,便立时拳。腰肢一弯,伸手向前,妄图拾起地上那柄短刃,从而趁王晏灼重心未稳翻身一刺。
眼见着指尖触碰刀柄,却不知哪里伸来的一脚,将那短刃直接踢到了明堂外。
何俅耳畔俄而传来嘲讽般的得意语声
“你这厮是不是忘了我怀州李义山了!”
何俅邪眼一眯,他猛然想起来自己下毒的两盏“茶汤”还有一盏未曾动用。内盛绿矾猛火熬制而成的绿矾油,表面状似酥椒绿茶,实则为可化木、肌、纸为炭的油水状物。就算不能即刻让此二人毙命,也可令其因剧痛而丧失战力,届时用短刃击杀即可。
何俅想法成型,迅速回身,定睛一望,脚掌使力,向案几疾扑,欲借惯性将茶盏向身后一抛。
李商隐早就注意到何俅方才的目光,他大着胆子,又一次抢
“狗杀材!”
何俅有些绝望地痛骂起来,转身便向明堂门口奔去。
那柄短刃,是他最后的机会!
而恰
何俅神几近崩溃,陆兴怎么会亲自至此?
“翊均兄!”
李商隐惊喜地高喊,他知道,这下胜利的天平彻底倒向了他们这边。而此刻也这正是擒拿何俅这厮的良机!
何俅还未放弃抵抗,他操起短刃,向李商隐的方向猛然一掷。
这一掷乃是杀招,不偏不倚地直朝李商隐腹心飞去。
李商隐未意识到穷途末路的何俅还
王晏灼将袍袖前摆向前一撩。这实际上有很大风险,因为力道稍一不对,便有可能伤及自身。不过王晏灼情急之下也别无选择,他待刀尖刺破袖笼的一刹那,又猛地朝自己方向一扯,将刀尖拽偏了数分,堪堪从他腰腹侧面擦了过去,划开一道血痕。
何俅见飞刀也被王晏灼所破,恨恨地一咬牙,额前青筋暴起。他自知已然无力回天,便走为上计,向竹木掩映的院墙夺路而逃。
“别让他跑了!”
才意识到怎么回事的李商隐见何俅要跑,一时急得连雅词都不记得说了,直接大白话。
何俅已全然不顾自己的官身,踏着遍植园中的花草,迈着大步“哗啦”一声拨开黄竹。脚下使力纵身一跃,拔地而起。双手把住了墙头,便要攀墙就此逃出生天。
那边陆兴已领兵赶至近前,张翊均见状反应果决,无丝毫犹豫,竟直接从身侧县兵腰间一把抢过一柄寸弩,极为娴熟地搭好一支铁头弩箭。
张翊均未及瞄准,凭借感觉抬起弩机。缠有绷带的右手食指猛地扣动悬刀,弓弦脱钩,极大的冲力让弩箭登时破空而出,竟正中何俅的臀部。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好似行云流水,直让
何俅疼得惨叫一声,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捂屁股,结果另一只攀墙的手因重心未稳,没把住墙头,竟直直地从墙上摔了下去,手捂着臀,翻身扑
张翊均丢掉弩机,疾步趋至何俅身前,双手并单膝将何俅的双臂反锁
陆兴带来的几名县兵看得呆立一旁,半晌提着刀兵毫无动作。这其实并非他们忘记上前帮忙,而是长久以来,何俅一直是这万年县衙里真正管事之人,衙内常流传“流水的县令,铁打的何尉……”以至于他们现
陆兴身为县令,
几名县兵这才意识到这县衙里变天了,他们如梦初醒,连忙提刀赶了过来。
其中一人帮着张翊均将何俅双臂反锁,另一名县兵则掏出腰间蛇藤缚索,将何俅双手缠缚紧实,为免何俅解开缚索,张翊均还
何俅奋力抬起自己的脖颈,好似十分痛苦般朝院墙外大喊道“我事败矣,务必照顾好我老母!”随后他的腮帮子便一阵蠕动。
糟了!
张翊均闻言立马意识到将会
何俅疼得口中只能
张翊均定睛一看,正是一仍未及咬破的肠衣小囊。
果不其然!
从西川到长安,令狐缄、韦荣、虬髯汉,皆殒命于此毒。由此看来,何俅的身份已然十分明朗了……
张翊均捏着肠衣小囊,口中冷哼一声,冲何俅厉声喝道“你们这群鬼兵乱党,不会让你死得这么轻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