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丁亥,寅正三刻。
长安,长安县,光德坊,张府。
这数日的相处下来,张翊均已对李商隐的脚步声很是熟悉,因而他一听便知来人是谁。
张翊均很是惊讶,下意识地望了眼
李商隐甚至都忘记了敲门,推门便入,张翊均立
李商隐劈头便是一句“翊均兄,不好了!朝中将有大变!”
许是由于快马加鞭,李商隐头上的幞头都被颠没了,有些
李商隐随后喘着粗气,手带比划,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前后时间关系错乱不已,张翊均听不出个所以然。
张翊均连忙打断,他先让李商隐镇定下来,尔后转身取来已烧热的茶壶,给李商隐斟了一杯温茶,递了过去。
李商隐端起茶盏吹了吹,一饮而,因喝得太急还险些呛到。
张翊均将门扉合拢,领着李商隐走到
李商隐点点头,抹了抹嘴。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思路,将张翊均去往十六宅后
李商隐言讫,望了眼水漏,时间正一弹一弹地过去,距离辰初已不到一刻工夫了。
李商隐无奈地叹了口气“晏灼虽然已去想办法,不过怕是来不及了……”
张翊均神色冷峻,重点李商隐还没说出来“那份供状,说的什么?状告何罪?”
“呃……”李商隐对着火盆搓了搓手,回忆片刻道“晏灼他连夜利用家族
张翊均闻言身子登时一震……
王晏灼父亲王茂元是神策军将出身,从而官至节度使,彼乃是禁军世家,
“现
“现
他几个时辰前刚
张翊均缓缓起身,又踱回宽案,拿起拂尘搭
“首先要确定的是此事的真实性……”
李商隐着急道“翊均兄,此事千真万确!晏灼已经利用他
“我不是说这个,”张翊均看了李商隐一眼,用拂尘木柄
这才是最核心的疑问,这份禁军都虞侯起草的供状,到底是密奏实情,还是怀着最为阴毒恶意的诬告?
李商隐感觉自己稍稍冷静了些,他缓步探身过去,
“穆庆臣由圣人新近亲自拔擢拜相,为的是谋杀郑注,进图诛除王守澄……”张翊均用拂尘先指向善和里,又指向了大明宫神策军衙府的位置,“此人……拥立漳王凑的动机为何?”
“对啊!”李商隐恍然大悟,他之前太过心急,甚至都忘了细忖此事背后的玄机“穆相公权柄具为当今圣上所给,既然又被托付了密诏,应当信任有加才对,哪会有这般蠢的宰臣,自绝其路,转而拥立其他亲王登基?”
张翊均见李商隐上道,转而注视着长安草图良晌。向前
许康佐数个时辰前刚将穆庆臣谋除郑注的密谋泄露给了乱党,马上禁军军将便起草了一份关于穆庆臣谋反的供状……
“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
李商隐脸色一黯,“原来……此事竟也是乱党所为?”
“如此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张翊均剑眉微抬,他起拂尘,提起一杆小狼毫,
“所以这份供状,难道意味着……”李商隐插起话来。
砚中浓墨未干,张翊均将笔杆递给李商隐,下颌轻点,向李商隐示意着。
李商隐接过笔杆,轻蘸浓墨,
李商隐补充道“也就是说,乱党此番诬告如若得逞,穆庆臣若倒台,他们所密谋的兵变,便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
张翊均默默点头,他的神情远比李商隐凝重。
令他暗暗心惊的是,神策军都虞侯人微言轻,绝不会私自起草供状,若无顶头上司的允许,供状根本递不到天子面前。而神策军的顶头上司不是别人……
而是王守澄!
这下可糟了,张翊均心道,之前他本以为只是禁军中有些人参与了密谋而已,但现
他们面对的不再只是隐没于地下的鬼兵乱党,还有盘踞宫中的神策禁军。张翊均绝望地
“那现
张翊均将局势简单一讲,李商隐也不说话了。
水漏滴答作响,浓重的无力感渗透着张翊均的身体,他绞脑汁想阻止乱党对穆庆臣的诬告,却
戴着枷锁跳舞,谈何容易?
李商隐望了眼水漏,辰时已到,随后城中次第响起的钟鼓訇鸣打破了沉寂。
“事已至此,那不如……”李商隐拈着下颌,目光灼灼“不如奋力一搏?”
“此言何意?”
“供状的呈递已然是既成事实,只可为穆相求情,以使圣人领悟!”李商隐向手心一捶,“此等大事,只可求助于宰相,才可平息了。”
张翊均摇摇头,脱口否决“我离开长安前便知道,漳王贤明而有人望,自幼便是神童,下笔有神传得全长安城人皆知……”乱党的算盘打的很明白,圣人同漳王虽表面手足情深,实则心中早有芥蒂。圣人若知穆庆臣伙同漳王谋反,只怕穆庆臣连见到圣人当面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李商隐目光未减,大声道“义山说的宰相,可不是穆相公……”
张翊均认真地看着李商隐半晌,似
张翊均俄而苦笑,轻叹一声“我同牛相素不相识,又无人引荐,只凭十六宅印绶,恐怕连府门都进不去。李宗闵更是门槛颇高,绝无可能……”
“我师从牛相世交、天平军使令狐楚,而且
张翊均对李商隐的坚持颇感意外,
李商隐表情神秘地将手探向怀中,少顷摸出了一叠书簿……
李商隐将书簿挥了挥,唇角含笑“牛相虽政绩为翊均兄所不齿,但是其文才还是天下闻名的,我若拿我的诗文去干谒,必定会得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