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 91 章
◎空蝉◎
“……”
夏油杰愣住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觉得我们的相遇也很有命运感嘛。”你说, “难道你们不这样觉得吗？”
夏油杰迟疑：“这么说的话……可能也是？”
“比起那个，你对杰的看法也很有意思欸。”五条悟说，重复了一遍你话语里的内容, “世俗意义上的‘维护’善意的人……我还以为，你会说杰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大好人呢？”
“光用好和坏来形容一个人有点太笼统啦, 我现在又有一些新想法了欸。”
“什么？”
“就像是总监会里的那群老东西一样。”你说, “从客观角度上来讲, 他们对咒术师并不好, 整个咒术界变成如今发展成这种固步自封的腐朽样子，也与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有关。但在这个基础上，一千年来, 其实也还是有做一些‘人’在做的事的。”
“是指保护普通人的理念吗？”
“是这样。”你点头，“不过并没有在歌颂他们的意思啦。这是整个咒术界立足的大基调。打出这样的旗号吸引来的咒术师，自然也会成为他们手中代替御三家族人去送死的一把好用的刀。所以，他们对于‘刀’是没什么感情的，这也是咒术界实际上对咒术师并不好的原因之一。”
只能说有一点像人吧, 但不多。
毕竟咒术界的高层就是整个国家的高层, 大道理不过是维护自己统治的一面光鲜亮丽的旗帜。他们在这种基础上吸引更多的非家系术师加入到这个群体里, 然后在由自己制定下法则的丛林中肆意对这群人举起镰刀。
保护普通人当然是正确的。只不过在这看似良善与正义的背后，所释放出的恶意全部都由另一个群体所承担了。
而且。他们当真是真心想要保护非术师吗？你总觉得不见得。
即使如今享受着21世纪历代普通人所创造出的时代便利，但咒术界内部仍有相当一部分人对这种便利嗤之以鼻。灯光不如蜡烛。楼房不如和室。普通人所带来的时代变革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因此普通人身上所附带的价值，也远远不及“咒灵产出体”所带来的恶感。
但即使是这样，也依然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为“咒灵产出体”而献出生命。
就像是夏油杰一直都在追求做某一件事的意义一样。这对于大多数咒术师来说，其实也是有意义的。
不过——
你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杰欸。”
“你问吧。”夏油杰眨了一下眼睛, 侧身坐在你身边, 多少有点疑惑地看过来, “是很重要的问题吗？怎么感觉蝶蝶同学一脸很严肃的表情。”
“因为说过了嘛，杰是一个维护善意的人。”你解释说，“意思就是，更擅长挖掘与看到其他人身上好的、又或者说是让你想要守护的点。一直以来，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当咒术师的吧？”
“‘咒术师的力量是因为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夏油杰说，“虽然是悟一贯最不喜欢的‘正论’，但当‘弱者’是组成这个社会结构的大多数的时候，‘强者’的力量自然而然要向他们而倾斜。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人类社会的正常发展。避免社会退步，从而演变成如今咒术界的样子。”
你没说话。倒是五条悟拍拍手，将手中的蛋糕碎屑给拍到了衣服上，在青天白日之下原地打了个冷颤。
“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他偷偷凑过来，光明正大的当着好友的面对你的耳朵说小话，“听上去是不是很像‘我弱我有理’啊？”
“悟现在也很讨厌这个吗？”
“就觉得怪怪的吧。难道你不觉得吗？”五条悟把声音放大了一点，恢复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毫不避讳地坐在你与夏油杰的中间，用一种透彻但又略微有点不耐的语气对你们二人说道，“天内也是普通人对吧，光只看她的话，你们会觉得她也是‘弱者’吗？”
“难道不是吗？”夏油杰微微皱起眉，“悟，你想说什么？”
“当然不是啊！”五条悟睁圆了墨镜后的眼睛，夸张地大声说，“你见过有这么吵闹的‘弱者’吗？而且——是作为工具而诞生的没错吧？但在这种教育下，还是从工具变成了‘人’啊？她到底哪里弱了啊！真是想不明白——”
“我指的不是这种层面上的‘弱’。”夏油杰有些头疼地说，“你这是偷换概念吧——”
“是偷换吗？明明就是你的想法有问题吧！”
“我哪里有问题了？强大保护弱小，上位者庇护下位，放到更久远的古代，哪怕是君主也要考虑到下面的臣民吧？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发展过来的吗？”
“说句不好听的，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五条悟不客气地说，“先不提你这家伙的想法是对是错，但最起码，不要拿一些有的没的条条框框来圈住自己吧？想保护普通人就去做啊！跟是不是咒术师有没有力量没关系吧？不就是一件想做就能做的事吗——”
“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悟根本没有理解我吧。”面对挚友的质问，夏油杰些微地叹了一口气，而后面色也变得有些不虞起来，沉声说，“就是要有力量，才能去保护弱者。否则之前提到的所有东西不是都不成立了吗？还是说——因为悟从出生起就站到了这个国家的顶点，所以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力量的重要性呢？”
五条悟卡了一下壳：“我——”
“其实也不用争执这个啦。”你打断两人说，“非要说的话，杰拥有的其实是世间最纯粹的善恶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一直在维护善意，想要将这个世界引向更美好的方向嘛。”
这话一出，五条悟紧跟着也皱起了眉。
“什么意思啊。”他说，“你也支持杰的那些想法吗？”
从表情上来看，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大约在五条悟的眼里，你跟他对于世界的理解才是一致的。从来没有这样的对话，似乎让你们产生一点观念上的分歧。
“不，准确点来说，我觉得这种东西没有对与错啦。”你说，“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求同存异，才能殊途同归啊。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做这样的事吗？”
“那你突然讲这些是为什么。探讨一下咒术师的观点吗？”
“也不是。算是想要了解一下大家的想法吧。”你说，拿筷子扎了一个煎饺递到了他嘴边去，他先是嫌弃地朝后仰了一下，不过下一秒还是老老实实地凑过来吃掉了。像一个无声的和好信号。
“我们好像的确没有讨论过这方面的东西。”夏油杰伸出手，从袋子里随意拿了一份已经有些坨了的凉面出来，筷子在里面搅拌一下，就着一点汁水将粘连在一起的面条重新搅开，“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全一样的想法，所以我支持蝶蝶同学的那句话，只要取相似的部分就好了吧。”
“杰能这么想，让我很开心哦。而且比起这个，悟也让我很意外就是了。”
“啊？”
“悟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吧。”你说，“所以，能用短短的一年时间就发展到如今的地步，真的很厉害啊。”
如果说夏油杰擅长观测人类身上的善意与脆弱，那么五条悟毫无疑问，是更能注意到其他人身上来自坚强的那部分。
其实有的时候，他自己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出于“强者”的身份，他也许只是在下意识的关注其他人与自己相似的地方，而这一部分恰好也是他最为熟悉的。因此发现的速度也格外快。
这两人身上有完全不同的部分。但却又交汇的十分和谐。因此才能在明知观点不同的情况下，依然成为彼此很重要的友人。这大约也是一种灵魂上所发出的魅力。
你这么想着，将煎饺送进自己嘴里，鼓着脸含含糊糊地说道：“其实，我想问的是杰对普通人的看法啦。不过现在好像也不用问了耶。”
“说起这个，其实我更好奇蝶蝶同学的看法呢。”夏油杰将面条挑在筷子上，并没有将它送进嘴里，而是若有所思地说，“蝶蝶同学是为了回报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的爱意，所以才决定做这些事的吧？从这个角度出发，其实更接近悟的感受不是吗？类似于看到人类身上的闪光点之类的——”
“唔……不好说，可能都有吧。”你没有具体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耸耸肩道，“毕竟，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嘛。我对普通人的想法，不单纯是因为想要怜惜弱者，又或者是觉得他们有可取之处。可能更多的是觉得——他们跟我们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什么？”
这似乎有些触及两名男高中生的知识盲区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眼，都露出了有点疑惑的表情。
其实在这两个人里，还是五条悟要更接近于你的想法。
你说：“普通人渺小又伟大，看似弱小却也强大。咒术师不也是这样吗？大家都是在用普通人的身体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只不过咒术师所能做到的事要比普通人特殊一点而已啦。”
提起身为“咒灵产出者”的非术师。他们有真诚的，有善良的，有勇敢的，有一往无前的。即使是薄弱的身体，也依然有点燃自己照亮后世前路的。
而除此之外——也有愚蠢的，丑陋的，不堪一击的，招人厌烦的。
这两者组合在一起，才是最为基础的所有“普通人”。
在更多的时候，包含夏油杰在内的很多人，看到的都是前者。可后者却并不是不存在。
于是你说：“普通人也是很复杂的啦，有愿意让杰和其他术师穷尽力量去守护的，也有那种讨厌到想当场杀掉的。所以我不知道杰会怎么定义‘弱者’。毕竟总不能因为后面的这种人，就去否定掉前面的人吧？”
“……当然不会。”夏油杰说。不过眉毛却微微皱起来了。
“你看，这就是我说为什么不能用单纯的好坏去评价一个人了。”你说，“因为虽然对杰来说都是‘弱者’，但后面的弱者却很有可能在某一天伤害前面的弱者哦？那个时候杰应该会很愤怒吧。这样的普通人对于杰来说，就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了吧？”
“……”夏油杰沉默了下来。
你觉得这其实是一个有点沉重的问题，最起码不是高中生该去考虑的事。但咒术师这一职业的特殊性，似乎天然的将你们都摆放在了“可以拯救他人”的位置上。当有了这样的立场之后，就很难不去思考这些问题。毕竟“救人”与“救什么样的人”的选择权你们手上，无形中就也有了接触到更多复杂人性的可能。
而夏油杰恰好是这其中有些极端的那一个。
极端的善意让他拥有强大的内驱力去保护自己认为应该保护的人，但有的时候似乎也会忘记，其实不是所有人都如同电视剧里那样美好的。当这样的人看多了以后，想法上的改变或许也就在一瞬间。
就像是五条悟说的那样。其实有些人从一开始，或许就不需要他的保护。
这种思想就像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就会是对于你和天内理子的包容与友善。用坏了，就是往他的体内扎一根刺。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夏油杰也不是。但他似乎很擅长将自己变成“是”。
“……我会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的。”夏油杰说，在经过了短暂的思考过后，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抬起头对你笑了一下。
“说起来，现在好像可以回答蝶蝶同学之前的那句话了。”
“什么？”
“其实，就算那天没有在新宿街头遇到我们，蝶蝶同学也一样会是现在的模样吧。”
“这样吗？”你有些意外地眨眨眼睛，“杰是这么看我的啊——评价好高。”
“是啊，因为灵魂是无法改变的吧。”他说，“不管遇到的是谁，蝶蝶同学始终都是蝶蝶同学。也许获得爱意的过程会久一点，但本质上也都还是一个人啊。”
“那这么说的话——”你把头转向了一旁，“悟也是这样的欸。”
五条悟微微挑起眉，用大拇指比了比自己。
“我吗？”
“嗯。”你说，“是很强大，也很坚定的人。不管遇到什么，都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的那种！”
“那当然啦。”五条悟悠然地朝后仰了一下，天经地义地说道，“能改变老子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吧？”
“其实现在已经有在改变啦。”
“哈？”
“悟感觉不到吧。”你跟夏油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说，“但的确是和以前有不一样的地方了。”
“至于杰——”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干脆就一股脑的把对两名同期的新看法都说出来。你调转话头来到了咒灵操使的身上，作为在这个世界上最初对你赋予善意的人，你还是很想和他一起做点什么的。
你稍微思索了一下，筷子尾部抵在下巴上，轻轻地戳了两下。
“杰是一个……善于为弱者发声的人。心中有自己的正义，看上去很好说话，但其实意外的固执己见呢。”
“其实就在刚刚说话的时候还在觉得，杰要是能稍微变一下就好了。不过现在又觉得，那样的杰可能就不是杰了吧。”你说，而后也将盒子里的煎饺夹起来分给他一个，“所以——杰考虑不明白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会连你固执的那一面也一起包容的啦。不用太为难自己哦——”
想要彻底改变一个人的观点是很难的。你也不打算去做这样的事。
但在这个基础上，如果他会愿意更相信你们一点，更对身边的友人打开一点心扉。
那么你觉得，今天的这番对话，就也是有意义的。
同道相伴。
殊途同归。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正常更新。下章开始可以还债了，久等了！
——
感谢在2023-12-16 13:27:05~2023-12-16 22:4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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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第 92 章【含深水加更】
◎玉響◎
吃过午饭以后, 又在天台上小憩了一会儿。
你的背包里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装进去的扑克牌，三个人就着和煦的阳光互相心机的抽了几轮鬼牌，直到上田监督打来电话说车子的事已经处理好才遗憾的停止。
两名Q成员的诅咒师被前来拖车的高专人员带走, 这期间没再有其他诅咒师出现，不得不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下午三点左右, 天内理子放学。黑井美里谨慎地带着人前来与你们汇合的时候, 五条悟靠在你肩膀上玩贪吃蛇。而你和夏油杰则坐在一起抱着手机研究如今仍在内测的咒术师论坛。
“是为了分享任务情报吗？”
“主要是分享经验吧。”
“经验？”
“对, 就比如这里。”你指着命名为「术师心得区」的版块解释说, “到时候会定期邀请一些准一级以上的咒术师来这里发干货帖，主要是关于不同类型咒灵的战斗经验啊，又或者是术式和黑闪的领悟心得之类的。”
“可术式对于咒术师来说是很私密的东西吧？”
“话是这么说, 但也有很多术式都差不多嘛。”
“比如式神使？”
“是的。”你说，“杰其实也是式神使吧？只不过式神的类别比较特殊。应该属于天花板级别的啦。”
夏油杰点点头，思忖着说道：“不过术式跟黑闪，并不算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才能吧？有生得术式的人只是少数，能打出黑闪的咒术师也屈指可数。相比起这两种, 感觉咒力的细致操控可能对于普通术师来说更有用一点呢。”
“是哦！”你恍然,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高专读书的……那把这个也加进去就好了。”
“之前说的那个也记得加进去。”五条悟说, 声音懒洋洋的，“反正这种论坛最后总会变成生活专区的吧？任务情报都有发布会跟辅助监督负责，没人会在网上交流这些啦。”
“‘之前那个’指的是？”
“我知道！是情感版块嘛——”你说，然后当着两名同期的面给小比类卷监督发去了讯息，让她加一些与生活相关的闲话版块，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一个“OK”的回复。
夏油杰在界面上找寻了一下注册的网址，没找到。不由露出有点疑惑的表情。
“论坛现在是邀请制吗？”
“目前都是管理员在后台帮助注册的啦, 毕竟还在测试中嘛。以后可能会有专门的辅助监督来负责这一部分。”
“哇, ”五条悟插话说, “听上去像是什么游戏的私服欸。”
“没办法，毕竟目标群体就是咒术师和他们的家属嘛，所以审核的部分要稍微严格一点。”
“家属也可以进入这个论坛吗？”
“知道真相而且有兴趣的可以来吧，毕竟也还是有像小优那样的人存在的。”
“这样啊。”夏油杰将账号密码通过邮箱发送给你，认同道，“蝶蝶同学考虑的还是比较周到的。”
“让家属看到咒术师的生活日常不好吧？”五条悟一边操控着尾巴长长的贪吃蛇灵活转弯一边说，“毕竟是超——危险的工作欸！一般都是瞒着家里不会说的吧？”
“这个主动权在咒术师身上。不想让家里人知道的话，不替他们注册就好了嘛。”
“那倒不如开放注册条件，但是给一些相关版块加密呢？”夏油杰提议说，“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知道了吧。”
“但都已经是这种论坛了，就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了嘛。”你说，手速很快的通过后台为夏油杰注册了新账号，并将他设置为了管理员3号。
“……也有道理。”夏油杰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又大略看了一眼这个不成熟的论坛之后，就把手机扣上收起来了。
你用胳膊顶了一下旁边把头靠在你肩膀上的五条悟。
“悟呢？”
“什么？”
“论坛要不要注册一下啊？现在来的话，都是管理员哦——”
“随便吧，你注册完把账号密码发给我就行了。”白发的神子显然对这个目前来说什么都没有的咒术师论坛不太感兴趣，在蛇尾霸占了80%的屏幕以后终于一头撞上了自己的尾巴，宣告这一场游戏的结束。他将手机放了下来，扭头看你屏幕一眼，而后皱眉，“怎么我是004啊？”
“因为2是硝子3是杰嘛，悟最晚注册，就只能往后排了。”
你随手打了一个账号密码上去，飞快地帮五条悟后台审核通过了。五条悟坐直身体揉揉头发，不是很满意地点开了你之前发给他的网站链接。
“账号是什么？”
“WoshiniSatoru。”
“哈？”
“你别管，打就是了！”
五条悟‘哦’了一声。手指按动按键，将字母输了上去。
“密码呢？”
“891207。”
“欸——”他拖长声音，嘴角满意地翘了起来，“记得还挺清楚嘛。”
“那当然啦。”你说，“不过密码记得改一下，用生日的话有点容易被猜到啊。”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五条悟手指飞快地在按键上点了几下，没过一会儿就跟你说，“改好了。”
“那就行。”
“不问问我改的是什么吗？”
“这不属于隐私吗？”
“没关系。”五条悟说，“你问嘛。”
听上去好像迫不及待想让你知道似的。所以你配合地说：“是什么？”
他飞快地报了一串数字。
“051206。”
你：？
夏油杰：“……………………”
“这个密码绝对没人能猜到吧？”五条悟得意地扬起头，“是只有我们知道的日子欸。”
夏油杰：“…………………………”
淤泥bobi
“我觉得可以。”你说，“我也要改成这个！”
“…………我去看看上田监督把车停在哪了。”夏油杰站起来，刚准备往楼下走，连通天台的蓝色铁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打开了，黑井美里带着放学的理子出现在了这里。
天内理子背着书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满了什么东西，眼角跟鼻头都有些发红。你们三人停止了原本的对话，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件事。夏油杰走上前，接过理子手中的书包，一行人在做过痕迹清扫之后，便直接从天台上走了下去。
走出学校的时候，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的理子说：“我们直接去高专吗？”
“直接回去的话安全一点。”夏油杰的语气很温和，“怎么，理子妹妹还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我……”
天内理子犹豫了一下，站定在学校门前，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
过了一会儿，她摇摇头：“不，没有了。我们走吧。”
说完，她似乎坚定了某种想法，垂落在校裙两侧的手攥紧，而后转身，向着路边停靠的黑色车辆走了过去。
***
这是咒术界为辅助监督统一配备的车。
天内理子走过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在前面，五条悟慢悠悠地坠在最后方，很随意的往那边看了一眼。黑色的车膜阻挡了视线，从外面来看的话，几乎看不清任何车中的景象。然而五条悟却明显的停顿了一下。随即他突然伸出手，搭在了前方夏油杰的身上。
黑发的咒灵操使一愣，侧目看了过来。两个人在一秒钟的时间里飞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夏油杰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一瞬，下一秒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加快脚步走到了天内理子的身边，一只手搭在车门的把手上，状似无意的把她给隔开了。
“理子妹妹要坐前面吗？”他说，“后座会稍微宽敞一点吧。”
“宽敞吗？”天内理子回头，疑惑地看了看缓缓走过来的你跟五条悟还有黑井美里三个人，“后排最多只能坐下三个人吧，是不是少了一个人的位置啊？”
“是啊，很奇怪吧，不是知道我们回去的时候会有六个人吗？怎么还是换了这种车来啊。”五条悟说，绕过车头走到了司机座驾的另一边去，跟夏油杰一左一右堵住了车门的两边。
一开始还没摸清楚头脑的黑井美里此刻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仍在状况外的理子拉了过去，警惕地把她拦在了身后。你也走了过去，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车窗。
“…………”
稍微停顿了几秒钟之后，车窗缓缓降了下来。上田监督脸上带着一点冷汗，强颜欢笑地看着你们。
“那个，涡石泥同学……”
“问你呢，车是怎么回事啊？”五条悟打断他说。
他手掌撑在另一边的车窗上，一点蓝色的咒力从他指尖闪过。下一秒，以掌心为中点，贴了不透光车膜的窗户立马蔓延开蛛网般的痕迹，而后噼里啪啦的碎掉了。露出窗户后面辅助监督有些僵硬的脸。
“车……这个，咒术协会安排的车不都是这样的吗？”辅助监督两只手握着方向盘，强作镇定地说道，“各位同学要是觉得挤可以稍微坐近一点，等到了高专以后就好了——”
“上田监督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夏油杰在你旁边说，“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但他肯定会想到这一点。”
“因为超载了欸。”五条悟笑嘻嘻地说，手臂搭在碎掉的车窗上面，弯腰去看里面的人，“诅咒师平时是不是不开车啊？这种问题竟然都想不到吗？”
“……………………”
伪装成辅助监督的家伙额头被冷汗浸透了。他僵硬地绷在那里，宛如一头被狼群环伺的羊，一动也不敢动。
“其实还有最简单的一个判别方法。”你说，一脸深沉地指了指自己，“上田监督，好像从来都没有喊过我的姓欸？”
“是这样，”夏油杰说，“因为太难念了吧。”
“那你这个也不算简单啊？”趁着说话的功夫，五条悟直接暴力将锁住的车门卸了下来，一只手拎着对方的衣领把人从驾驶位上揪了下来，另一只手指了下自己的眼睛，“老子一看就知道了欸？”
“确实是悟的功劳啦。”
你挥挥手，将一点咒力弹射进假辅助监督的身体里，然后示意黑井带着理子走远一点，和夏油杰一起打开发动机的车盖看了一眼。
“果然，”咒力操使将车盖放了下来，多少有些纳闷地说道，“他们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炸药的？这是非想把我们炸死不可吗？”
“这家伙的术式是变装吧。”五条悟说着，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去，在已经一脸痴呆的假监督的上下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跟之前两名诅咒师一模一样的起/爆器来。
“我就知道。”他将遥控器丢给了你，对这种已经见过的招数感到颇为无趣的耸了耸肩，“为了防止自己也一起被炸掉，所以还是用了这种东西啊。是我的话就再大胆一点嘛。大不了同归于尽欸？没有这种觉悟还想学人来拿悬赏，现在的诅咒师也太好当了吧？”
“命都没有了拿到钱也没用了嘛。而且只要是他出手的话，还是一照面就会被悟给看出来啦。”你若有所思地说，“也是Q的成员吧？这些人好像比较笨，感觉不太看得起我们啊。”
“大概是类似于前锋之类的小角色吧。”夏油杰判断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其他的诅咒师也看到了悬赏。那些家伙估计还等在后面。说不定抱着的是想让前面的人来消耗我们的打算，自己做最后的黄雀。”
“……杰，果然是我们里面最聪明的那一个。”你感慨了一句，然后说，“既然这样，那不如干脆把这群家伙全引出来好了。”
“我也有差不多的想法。”
夏油杰放出了可以飞行的咒灵，让对方卷着这辆装有爆/炸物品的车子飞走了，应该是准备先将它丢到附近无人的地方，然后再找人来处理。
做完这件事以后，他又掏出手机，给失踪的辅助监督打了个电话。
“之前的两名诅咒师应该被他们的组织给带回去了。”咒灵操使思索着说，将响着忙音的手机给挂掉了，“上田监督大概率也一起被带走了。在解决剩下的诅咒师之前，还是先把他救回来吧。”
“那你们两个去吧。”你回身，走到了理子和黑井美里的身边，“那些诅咒师我一个人就可以处理掉，干脆分头行动好了！”
“等一下。”五条悟说，双手插在口袋里，很笔直的在挚友身边站定。
“怎么啦？悟。”
“你带着天内，去人少的地方还是很难上当的吧？对方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啊。”
“我知道。”你说，“所以我打算带她们先去吃饭的地方，这样就演的像一点了！”
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公园之类的地方。不过放学以后不回家不立马去高专而是去逛公园，好像也有点明显了。
“虽然这么说会让人有点失落，但理子妹妹今天跟我们回高专以后，的确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现在外面了。”夏油杰说，大概是回想起了天内理子刚刚的表情，神态和语气都放缓了，“所以理子妹妹，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可以陪你一起去。”
“欸？我吗？”天内理子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皱起眉迟疑着道，“我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
“游乐园去吗？”五条悟突然说。
你：？
天内理子：？！
天内理子的眼睛瞬间睁圆了。
“去！！”她神情立马激动起来了，之前的低落一扫而空，很兴奋地提起了声音，“我可以去吗？不是说要靠我去把那群坏家伙引出来？游乐园里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没关系。”你淡定地说，十分具有高手风范，“只要把他们都聚集在一起就好啦，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不管是餐厅还是游乐场，目标都是想把这群诅咒师引到同一个范围里。而这个范围就是你领域展开的大小。届时你的领域张开，所有人都会被你的术式必中效果所影响到，再加上五条悟跟夏油杰配合，还是很难对其他非术师造成伤害的。基本和瓮中捉鳖没有什么区别。
“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夏油杰召出了虹龙，而你也召出了千纸鹤，六个人分成两队，各自朝着目的地而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悟对游乐园突然这么感兴趣，不过理子妹妹既然喜欢的话，那就只管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喂，”临走之前，五条悟很不满地进行了抗议，“中间那句话可以不用说的吧！”
***
四十分钟之后，分散出去的两个人解救下了无辜遭难的辅助监督，并在游乐园的门口与已经头戴发箍的你们成功汇合。
“上田监督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一点轻伤。”在一起去太空船的项目入口处排队的时候，夏油杰这样对你说，“对方抓他是为了当人质，也许是抱着想让我们拿理子妹妹一换一的想法吧。目前已经安排他先回高专去治疗了。后续的任务就不用他来跟进了，我们自己完成就好。”
“他回高专了吗？”
“是啊。”
“那让硝子来帮他治疗一下吧。”你说，从粉红色的塑料袋里摸了一个狐狸耳朵的发箍递给他，“我跟硝子说一下，反正也不严重，应该一下子就可以治好了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确定要我戴这个吗？”
夏油杰一言难尽的将发箍接了过来，低下头看了看你们，最终还是没有第一时间给戴上。
游乐园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花园迷宫，迷宫的中央设立了用来给游客休息的小广场，里面西欧童话风格的商店建筑里会贩卖一些可爱的周边。趁着等人的功夫，你十分大气的将“让理子开心”这件事启动了第一步，两个人拉着黑井一起购买了许多商店里卖的小玩意，而发箍则是爆款中的爆款，进来以后的人几乎人手一个，自然也不会落下。
此时此刻，你们头上顶着的就是这个与不知道多少人撞款的爆款发箍。你挑了一个跟下半身黄色裙子相配的黄色小熊耳朵。理子是棕色的。黑井美里作为你们之中在场的唯一一位超过你30代的成年人，也毫不例外的被套上了一个黑色的柴犬耳朵。五条悟则是名贵的白猫。
这名顶着与自己发色完全一致的猫耳发箍的六眼神子手里拿着一个已经吃了一半的冰淇淋蛋卷，在察觉到挚友若有若无朝自己瞟来的微妙目光后，很莫名其妙地朝他看了回去。
“看我干嘛？这种时候不戴会显得很不合群欸。”
“是因为这种原因吗？”
“我在说你。我当然不是了。”在排队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神子同学相当无所谓地说，“反正戴着又不会影响什么，没发现周围偷偷看老子的人好像更多了吗？”
夏油杰：“………………”
“……行吧。”向来在你们之中以年龄最小的身份充当老成者的咒灵操使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受现实的把发箍给戴上了，瞬间无缝加入了身边堪比动物园拟人现场的排队人群中，“这样就真的是来玩的了，大约不会再有人怀疑我们了吧。”
“本来就是来玩的嘛，区区几个诅咒师而已，没什么压力啦！”你说着，顺便又在发给硝子的讯息后面加了几句话，“等确定上田监督没事以后，让硝子也过来吧。这是难得的二年级团建欸！一个都不能少——”
两名同期的任务者都对你的这个提议没有意见。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游乐园的闭园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大约八点钟左右的时候，周末还会有共计3000发的烟花表演。今天正好是周六。不出意外，你们是会看完这场烟花秀以后再走的。因此时间还很充裕。
“诅咒师会在我们身后吗？会在项目开始的一瞬间对理子小姐动手吗？”和你们一派轻松的表现相比起来，黑井美里则显得要更紧张一些，始终抓着天内理子的手臂没有放开，谨慎的左顾右盼。“不行，这里非术师果然还是太多了。一旦造成骚乱的话可能会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这一点请不用担心，黑井小姐。”夏油杰适时的安慰她说，“就当成是一次普通的出门游玩就好了，所有事都交给我们。你今天的任务就是陪理子妹妹一起享受快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二位应该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一起出来玩吧？”
“是这样，可是……”
“不用担心，黑井。”理子反手握住这位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人的手，很有信心的比了个握拳的动作，“之前那么久的日子都过过来了，也不在这一会儿啦！要是本小姐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那边的三个人绝对很难交差的吧？所以放心大胆的来玩吧！”
“……………………”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好像真的有点太嚣张了啊。
五条悟将冰淇淋蛋卷吃掉，指着天内理子戴着和你同款的小熊耳朵的后脑勺，低头问你说：“要不就把这家伙丢在这吧？我们两个去那边——”
“这样不好吧。是任务目标啊？”
“怕什么。不是还有杰跟着她们吗？”
“明明是悟自己有想玩的东西吧。”你一眼看穿了他的真实想法，老神在在的把手臂揣了起来，“其实我也想去幽灵古堡里转一圈啦——悟想去哪个项目？等玩完这些以后我们过去就好了！”
“那去摩天轮吧。”
“摩天轮吗？可以哦！”
长长的队伍往前行进了一点。
夏油杰在这一秒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很警觉地说：“该不会我们坐两个座舱吧？”
“是啊。”五条悟十分坦荡地回答，“那不然呢？”
“如果是去摩天轮的话，那我不要跟那对情侣坐一起！”天内理子当即举起了手。
“放心吧理子妹妹，我也不会跟他们坐一起的。”夏油杰安然地说，“我就说你为什么突然提出要来游乐园，原来目的是这个吗？”
“眼神太奇怪了吧，去摩天轮有什么问题吗？可以在制高点观察诅咒师的踪迹啊！”
“有这种眼睛的人就别找借口了吧，而且你飞上去不也一样能看见吗？”
“对哦，再不济的话还有杰的咒灵。它们也能做这种事嘛。”你评价道，“所以其实就是悟想玩对吧？”
“这个我知道！”天内理子大声说，“因为传说中，在摩天轮顶端接吻的情侣可以——哎呦！”
话没说完，她似乎被脚下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在你跟咒灵操使的视野中，可以清晰的看见一道蓝光一闪而过。然而再抬头看过去，五条悟却一副什么也没做的样子，跟随在人群后面，一点点的往前面挪动。
夏油杰：“……………………”
相比起丸子头同期欲言无声的表情，你则已经彻底开悟了。
“我明白了！”你说，“悟其实就是想跟我——”
“别说了蝶蝶同学，进去吧。”
排队已经来到了头部的位置，你们在工作人员的检查下出示了票根。太空船的项目在室外进行，是一个相当大的能将上百号人倒悬过来的刺激设施。因此为了避免随身物品被损坏，都是不可以携带的。
在将手机放进你的四次元背包之前，夏油杰最后给人发去了一条信息。五条悟跟他并肩站在一起，无意中瞥到了上面的内容，很随意地问道：
“在跟谁聊天，硝子吗？”
“是啊，是硝子。”咒灵操使同学将手机合上交给你，一脸安详地说道，“我让她忙完以后快点过来，应该还能赶上吃你们两个请客的豪华大餐吧。”
【📢作者有话说】
本章二合一，剩4。大约100章完结。（状态不太好，今天没有二更了很抱歉！明天或者后天来
后续有后日谈和各种番外，完结的只是正文，不用太担心其他没写到的内容：D
——
感谢在2023-12-16 22:45:44~2023-12-20 14:2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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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3? 第 93 章【含深水加更】
◎和风◎
坐完了太空船, 又从幽灵古堡出来以后，你们终于等来了四人小组的最后一块拼图。
站在巨大的摩天轮下面，硝子看着你和五条悟身上拼成一起的完整苹果, 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
“所以，这就是夏油喊我过来的原因？”她指了指你们两个, “该不会是想让我坐到那里去吧。”
“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倒不如说哪里不为难吧。”
“那来和我们三个坐一起？”夏油杰试着邀请她道, “硝子平时也很少会来这种地方吧。”
“虽然感觉好像是可以上去玩一下, 但总得来说还是我拒绝。”至关重要的非战斗人员这样说道, “会被诅咒师一起攻击到吧？”
“哈，这不还是不信任杰的实力嘛。”
“跟那个没关系。而且我记得喊我过来是说要请客吃饭吧？”
“硝子想去吃什么！”你说，“还有上田监督那边, 应该也已经没事了吧？”
“他没事。”硝子说，“不过这种伤本来交给医务室那边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突然要让我去做——还有，我想吃寿喜锅。”
"那当然是因为更相信硝子嘛。"你没有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心情不错地拍了下手, “好耶！那就去吃寿喜锅好了, 我来请客！”
五条悟想到之前与诅咒师的那番对话, 垂眸看了你一眼，没说话。黑井美里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有跟你们几人一起上去，而是选择跟硝子一起留在了摩天轮下方。
“以我的身手，上去以后万一遭受到诅咒师的攻击，估计会给几位拖后腿吧。”谨慎的女仆这样说道，“所以人越少越好——只要理子小姐安全就可以, 我会在下面负责观察四周的情况的。”
“也不是不行。”你点点头, “那一会儿见吧。”
天内理子走上去, 与女仆小姐抱了一下。不过等一行人排队排到即将要上座舱的时候，却又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真的要一起坐吗？”理子的脸上写满了抗拒，“虽然那样好像是会更有安全感一点，但精神上的危机感好像也拉满了啊！”
“没办法嘛。”你叹气，“我的领域效果就是有特殊性啦。如果不想也跟之前的变装诅咒师一样变成那种样子，最好是和我坐一起比较好哦。”
然而理子还是强烈的拒绝了，并且给出的理由也颇有道理，让人一时无法反驳。
“你们三个都跟我坐一起，诅咒师才不会出手的吧！肯定是要分开才有机会啊？所以——我也拒绝！”
听上去确实也没什么问题，因此最终，你们四个人还是分成两批登上了摩天轮。
这家游乐场的摩天轮高度大约是60米，座舱为24个。无论是最中央的旋转轴心还是座舱的外表，都涂装上了与游乐园主题完全相符的粉白色。中央的部分还有一个巨大的粉色郁金香与皇冠的logo。一眼望去十分梦幻。是整座游乐场最高的地方。
你们坐在夏油杰与理子后面的那节座舱。隔着透明的窗户，黑发同期与你们做了个手势。你没看懂那是什么意思，不过五条悟很随意的回了个ok。然后两个人就纷纷把头给转了回来。五条悟用手拉了一下座舱的门锁，看上去像在检查。你本来以为他费尽心思跟你坐摩天轮是有什么想说的话，结果却非常正经地问了一句：“这东西不会走着走着自己开掉吧？”
“按道理来说是不会的。”你说，“不过如果诅咒师出手的话，也不排除会使用这种方法啦。”
“那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了吗？”
“什么？”
“我是说这样。”五条悟将手臂伸过来，搭沙发那样的在你身后搭了一下，手指很有力地按压在你的肩膀，“会被人看见的欸？我可是会在摩天轮里亲人的家伙，上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有什么关系嘛。”你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见他离你很近，便干脆地凑过去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退回来之后很感慨地说道，“还以为悟有别的事要做呢，结果真的就只是想在摩天轮最顶端接吻而已啊？”
“你知道这个？”男朋友的眉毛微微扬起来了，被你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依然不动如山的坐在靠门的位置没有动。
他墨镜后的蓝眼睛注视着你，睫毛垂下来一点，总感觉十分专注。然后他说：“是有一点话想要问你。”
“是什么。”
“之前说过要联系九十九由基，还是没结果吗？”
“据说是跑到移动通讯用不了的地方去了。不过我现在已经是特级了欸，她得到消息以后，估计会想要回来看一眼吧。”
“这样吗。”
“悟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五条悟说，将视线移开了一点，望着你微微晃动的红色耳坠，“就是突然觉得，人还是太少了吧。”
“指的是有同样想法的咒术师吗？”你理解了他话语里的意思，很客观地说，“其实也还好吧，感觉大家只是都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东西。”
九十九由基是一名不服从管束的咒术师，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与你们有着相似的地方，都是试图改变这个世界的人。
你想要将总监会的人全部都大换血，自己来当所谓的高层达成目的，那么就需要有人来接替空出来的位置。
在这种前提下，走五条悟未来的道路是可行的。不过在下一代彻底成长起来之前，还是需要有跟你们具有相同想法的人来暂时顶包一下。你想与九十九由基商量，该如何做到她口中的“原因疗法”，也是为了借此把她给留下来。
当然，成功的几率会也多少还不知道。但总要试一试的嘛。
不过让你有些意外的是，五条悟竟然这么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所谓的‘人太少了’，其实就是有着相同想法、且愿意把它付诸实现的同道中人太少了。
咒术界需要新鲜的血液，需要完全不受御三家思想掌控的咒术师。当意识到这样的人太少的时候，其实就代表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去做了。因此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隐隐约约中你察觉到了，这次，五条悟是真的理解了你在做什么。你多少有些奇妙地看着他。
“悟有考虑过未来吗？”
“哪种未来。和女朋友交往四十年的那种吗？”
“是多了还是少了？看情况可以加减一下嘛！而且我说的也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五条悟说，"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和现在一样继续下去，就会是个还不错的未来吧。"
摩天轮缓慢的上升。玻璃外的景象开始变换，视野一点点的升高，原本还可以看见一些项目建筑的屋顶，现在却只能看到远处翻腾的过山车与蔚蓝色的天空。
你们坐在向上行进的座舱里，距离头顶的天空越来越近。那双与天空相似的蓝眼睛笔直地注视着你，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仿佛你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这片向着远方无限延伸的天幕。
而你也确实这么做了。
蓝眼睛隐藏在墨镜之后。你指尖越过镜片，摸了摸他的眼角。两个人隔着一层墨色的镜片互相对视着。在这一秒钟，你很确定地说：“当然！而且在未来，我跟悟会成为咒术界排名第一的Couple哦——”
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和现在不一样了吧。
你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来畅想了一下以后的事，外面的景色不间断的升高，直到连过山车也再也看不见，入眼都是蓝白色的天空。
在缓慢的上行过程中，摩天轮终于走到了顶端。
“没有悬念的事就不用说了吧。”五条悟凑过来，低下头抵住了你的额头，“不是知道这种时候要做什么吗？”
“我——”
你张了张嘴，刚准备说点什么，结果整个座舱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制动声，座舱不稳摇晃了一下，随即毫无征兆的在六十米的高空停滞住了。
——来了。
一瞬间，你跟五条悟同时看向了窗户外面。
入口的排队人群并没有减少，从这个角度去看，可以很清晰的俯瞰几乎整座游乐场。行人如同蠕动的蚂蚁一般向着不同的方向各自行进着，路边的零食贩车排成了一条五颜六色的长龙。作为整个游乐园最高的景观，几乎是在停止转动的下一秒，前后不少座舱里传来了有些惊慌的躁动声，不过很快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地面上的人抬头张望，途径的人驻足停留。摩天轮徒然制动以后没多久，就很明显被发现了异常。
对方大概率是想将你们从座舱里逼出来，否则很有可能会接着制造骚动引发人群慌乱。
你跟五条悟对视了一眼，看穿了这种计划。不过从最开始，你们抱的就是将人聚在一起一网打尽的想法。如今对方动手了，那么就证明那些诅咒师应该都已经身处于游乐园之中了。
五条悟眉毛挑起来，多少露出一点被人打扰的表情。在打开座舱门之前，你伸出手臂抱了他一下。
“就算不做这种事情 ，我和悟也会一直在一起啦。”你一语双关地说，“接下来，记得不要和我分开哦。”
***
头戴纸袋的诅咒师隐藏在人群之中。
就在今天上午十点左右，星浆体的信息泄露了。作为崇拜纯粹天元的宗教，盘星教在得到消息之后，几乎是立即便在暗网上发布了针对星浆体的悬赏。
三千万的赏金不多不少，并不足以让更多的诅咒师为此直面特级与六眼。因此他的竞争对手说不上多，就看谁更能忍到最后，只要抓住那三人的失误就算胜利。
而且，虽然说是咒术协会新晋升的第二名特级，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而已。根据他这一路尾随观察的情况来看，貌似跟同样也是小鬼头的六眼关系匪浅，两个人除了外表上出众一点，不管怎么看都跟普通的高中情侣差不多。
咒术协会的特级评判标准他们不太清楚，但估计是咒力或者术式方面比较出众吧。对于这种对手，只要避免与她开展正面交锋即可——
刚这么想完，下一秒，被不知道多少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所关注的两个座舱舱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乘坐着星浆体的那个座舱似乎反应最快，同样也是少年人的护卫者直接抱着星浆体从座舱中跳了下来，与此同时身后涌现出一条巨大的龙型咒灵，呼啸而过稳稳地将二人接住，紧接着就朝天空上方飞去了。
诅咒师：？
等一下。正常来说不应该往远离游乐场的地方飞吗？怎么越飞越高了啊！
这谁能够得着？！
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为什么这俩人会骑着咒灵往高处飞了。
只见位于摩天轮顶部最中央的座舱大门敞开，有什么人似乎站在门口，在星浆体被抱着跃出舱门的一瞬间，便紧随其后的释放了咒力。
一点点金光在阳光下闪烁出来。
第一秒钟，诅咒师还以为那是景观反光的效果。然而没多久，一股骇然的咒力气息便伴随着闪烁的金光汹涌而至。
以摩天轮上方最中央的座舱为中心，陌生的领域张开了。那领域紧贴在龙型咒灵的脚下，最开始只是横向扩展，直至星浆体与护卫者抵达了一定高度后，这才撒开手脚放肆的扩张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便来到了纸袋诅咒师的头顶上空。
诅咒师：？
诅咒师：？！！！！
虽然用纸袋罩着头部，但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诅咒师还是惊愕万分地张大了自己的眼睛。
这——是领域？！
他可是在离摩天轮排队口至少四十米的地方啊！旁边甚至还有很多排队在零食摊位买食物的普通人。
这些高专的学生是怎么回事。完全都不考虑四周的情况吗？！
在大脑分析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之前，诅咒师的身体已经很诚实的做出了反应。
他几乎是本能的迈起双腿，越过被笼罩进领域之后一瞬间失去所有表情的非术师，开始奋力的朝领域蔓延的方向跑去。
金色的领域如同一道色彩绚烂的光幕一般，向着远方快速的涌动着。这可怕的领域范围，早已超过了正常领域展开的大小，完完全全是怪物级别。
在自由自在为非作歹的生涯之中，诅咒师并非没有经历过生死存亡的时刻。但从来没有哪个瞬间，力量的差距如此庞大。在这样压倒性的恐怖领域之中，他几乎完全无法升起反抗的念头，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跑！
不能停。
只要停下来就会死！
然而命运最终还是没能眷顾他。即使已经拼尽全力的向前奔跑了，可却无论如何都赶不上领域延展的速度。金色领域穹顶用远超出他的速度，直直的向游乐园的大门入口处蔓延而去。相隔二三十米的距离，他眼睁睁地看到金光落下，领域就在前方不远处闭合，成功的将入口处排队的所有人都拢入其中。而后所有人都变成了之前那副呆板的模样，没过多久便如同失了智一般载歌载舞、上蹿下跳。一眼看去仿佛回归了原始社会。
诅咒师没有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跑到领域的边缘，绝望的用双拳捶打着金色的领域内壁。然而却并没能敲破它。
就在他的身后，同样有身穿玩偶服、后腰还绑着不少气球的家伙狂奔而来，见状直接把玩偶服的熊头丢下，掏出一把咒具短刀用力的敲击在领域内壁上。但依然没有什么用。
“该死！好像跑不掉了！”
“你也是冲着星浆体来的？！”
“废话！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玩偶服诅咒师看上去很暴躁地说，显然比他要更有经验，“没见到身后那些普通人都变成什么样了吗？这么大的领域依然还有术式必中的效果，只是比正常的时候变弱了一点而已！要是再磨蹭一会儿，我们也会跟那些家伙一样的！”
纸袋诅咒师：！
对啊！现在不是问对方是不是同行来抢钱的时候！
纸袋诅咒师当即发动了自己的术式，场地之中，立马出现了四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纸袋人，连同他自己一起，像是同胞五兄弟一样开始疯狂的用拳头击打领域内壁。
他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在咒术高专读过书，但当了这么多年诅咒师，基本的咒术原理还是清楚的。
能够张开如此庞大的领域，肯定会付出什么代价。术式效果被削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个领域——肯定比一般的领域要薄弱！
抱着这样的想法，两名诅咒师同心协力，以在平时绝对看不到的团结一心的力量，一起朝着领域的同一个地方攻击，而后终于有了效果。
‘咔’、‘咔嚓’。
金色的领域内部被打出了裂痕，纸袋咒术师一喜，完全不怕痛的蓄力一拳打穿了这一小块部分，将领域打出了一个洞。
他登时激动地提起声音：“你说的没错！果然，这个领域它其实——”
很脆。
话没有说完。就在他情绪高涨的对身边的同行发出认同的声音的时候，一道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的咒力蓝光从后脑的斜上方打了过来。玩偶服诅咒师被击中，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便当场倒了下去。
纸袋诅咒师：“………………”
未被攻击的诅咒师蓦地睁大了眼睛，在这一刻，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身处于大门排队入口处的位置，不远的地方，原本规规矩矩排成长队的人群此刻群魔乱舞，不间断有嘻嘻哈哈傻笑、和莫名其妙就痛哭流涕的嘈杂声音传来。可他却腾不出心思朝那里看一眼。
大约术式的效果已经生效，诅咒师的大脑恍惚了一下，某一瞬间似乎也失神了。
待到清明回归了那么一点点之后，他缓缓地转身回头看。只见身后的头顶上方，身穿只有半颗苹果上衣的白发少年屹立于天空之下，正侧着头很不爽的跟背上的人说话。
“这也太没效率了吧？老子带着你怎么去抓这么多人啊？”
“没办法，领域效果就是这样的嘛，必须得碰到悟才能不被我的术式影响到。稍微忍一下嘛！”
“再忍下去人就已经跑光了欸。稍微有用一点的家伙都能打破你的领域吧？”
“杰不是还在外面吗！考验我们几个是不是真的有默契的时候到了！漏几个小兵给他吃，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哦？”
“……行吧。”
少年——那个有着在咒术界里绝对不会被认错的标志性白色头发的家伙，说完这句话便将头转了过来。
诅咒师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在他不知道的视角里，他的双眼逐渐失去神采，两只手还保持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张开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两个人。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看到了墨镜下，那双比头顶的天空还要凛阔的蓝眼睛。
白发的咒术师背着与自己身穿同样衣服的女孩子，很冷漠地朝他看来一眼。
“第二个。”在视野完全消失之前，他听到年轻的咒术师这样说，“等全都处理掉，就可以去吃寿喜锅了啊。”
***
下午五点零三分。十分钟之后。
夏油杰追踪上了最后一名逃掉的诅咒师，成功用咒灵将其束缚住，带回了游乐园附近的某个集合点。
领域的最外层覆盖了夏油杰布下的「帐」。因为担心结界术水平跟不上你领域的范围，最终只很勉强的将两边给覆盖住了，中间的部分刚好用来逮捕逃窜出来的诅咒师。
普通人无法看见咒术，对于咒术的抵抗力也比术师要低一些，因此几乎是在领域展开的一瞬间就被你的术式必中效果给影响到了。
当所有人都在进行不正常举动的时候，那些正常的人就相当的引人瞩目。所以抓鬼的过程进展的十分顺利。完全没有遇到任何挫折。
“话是这么说，但普通人的记忆该怎么办？”在又一次联络咒术协会的人员来带走这堆的有半座小山高的诅咒师之后，咒灵操使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地说，“应该还是看到了吧？”
“没关系。”你淡定地说，“领域五分钟左右的时候就已经撤掉了，撤掉之前让广播室里放了一下动感音乐，就当做是大家一起被气氛感染到所以蹦了五分钟迪就好啦。”
夏油杰：？
夏油杰露出怀疑的目光：“还能这么做？你确定没问题吗？”
“本来还可以再快一点的。”五条悟站在一名头戴纸袋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的诅咒师身边说，很嫌弃的用鞋尖踢了踢对方，“但这些家伙反应也挺快的嘛，我带着用不了术式的家伙，这已经是最短的速度了。”
“是哦。正常来说压缩到四分钟以内应该也是可以的。不过周围的普通人太多了，五分钟就已经是极限了吧。悟很厉害了耶！”
“所、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彻底安全了没错吧？”被迫跟随夏油杰骑坐在虹龙上抓诅咒师的理子头晕眼花地问你们，“那接下来，我可以放心的赏烟花了对吗！”
中间相隔了一个五条悟，你跟夏油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是的，可以了！”
“太好了！！”
理子很开心地原地蹦了几下，而后你们三人一起带着她，从游乐园的外墙翻了进去，偷偷地潜入回了如今已经恢复正常的人群里。
摩天轮附近的饮料摊里，硝子与黑井美里对坐着。其中前者脸色不错，似乎刚刚才小睡了一觉，对于突然睡着又醒来这件事具有一定的经验，因此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黑井美里就有点不一样了。
见到理子平安回来，她几乎是立马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不上去管白色小型圆桌上一口没动的果汁，连忙冲过来拉住理子的手，很着急的上下打量着。
“都已经结束了是吗？您有没有受伤，理子小姐！”
“我没事啦黑井！”天内理子很元气地回应她说，“偶尔这么飞一下还挺刺激的呢！就是希望下次可以再平稳一点，不然真的有点晕，呕——”
女仆小姐抱住了原地吐彩虹的少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虽说人是晕咒灵了，但好在结果是好的，因此黑井美里还是大松了一口气，非常感激地对你们说：“太好了，这下理子小姐就可以安心的享受游乐时光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几位——”
“太客气了吧。”硝子端着手里的咖啡走过来，轻轻抿了一口，很有经验的劝导说，“建议不要对那边的几个人这么客气，不然可是会被蹬鼻子上脸的啊。随意一点就好。”
“是！但还是非常感谢——”
“没意思的话就别说了吧。”五条悟说，“接下来怎么做，去吃晚饭？”
“可是硝子还没有玩过项目呢！” 你说，“时间也有点早，晚一点再去吧。”
“我倒是无所谓。”硝子指了指埋在黑井怀里用纸巾擦嘴的天内理子，“但那边的女孩子是想看烟花的吧？那就等看完再去好了。”
就这样，行程被敲定了下来。
下午被偷走的那几分钟时间最终还是被糊弄过去了。你们一行人在园内停留到晚上八点钟，依照最开始说的那样观摩了烟花表演，然后又返回市区去吃了寿喜锅。
这么一番折腾，等启程回到高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因为上田监督受了工伤，今晚接你们回去的是小比类卷监督。这名从北海道借调过来辅佐你的辅助监督看上去心情不错，一见面就很关心的询问了你一下午玩的怎么样。
“超级开心哦！”你说，“今天又试了一下，感觉结界术好像有变强一点。领域内部貌似没有一开始那么容易被打碎了！”
“是吗？那好棒啊！不愧是蝶蝶小姐，果然做什么都很厉害！”
“还好啦，不过最开心的也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看了一眼前座夏油杰的后脑勺，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后面，理子的声音也毫不见外的响了起来 。
“我也超级开心的！”理子说，“等进到高专以后，就要一直呆在里面不能出去了吧？可是经过今天的事情，我相信接下来的日子也会一样开心的！”
“既然这样，那我也开心一下好了。”硝子坐在夏油杰的身边吐槽说，“今天可真是忙里偷闲了，之前的冬天基本都没怎么休息过，果然还是四五月份最好了啊。”
“让没有医疗资格证的人这么早上岗是挺奇怪的。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喂五条。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实话实说而已嘛，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你指的是医疗资格证的话，”硝子说，“等毕业以后估计会去考一个吧。”
虽然咒术师长年人手不足，不过相比起你们，显然还是医疗人员要更不足一点。一年之中，除了五月份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其他时候尤其是缺少阳光的冬天，基本都是时刻在准备接收东京附近受伤的咒术师。
可以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术师是极少数。硝子的术式本身就是反转术式，不需要领悟就可以习得，也不怪咒术界将她看作珍稀物品，就差没直接藏在高专里不放出来了。简直恨不得将国内所有的受伤人员都往这里送。
这倒也提醒你了。你说：“果然还是得找非术师开的医院来合作吧，光靠我们自己，医疗方面的人手的确太少了啊。”
“可你不是先打算处理咒术师人手不足的问题吗？跟非术师合作，相当于让一部分普通人直接接触到咒术界的核心术师，总监会大概会对此有所考量吧。”
“实在不行就自己办一个吧。”你说，“找信任的人来负责医院管理方面的事情，不然以后咒术师的数量增加了，可医疗资源却跟不上，那伤亡率一样降不下来啦。”
“也行吧，那你看着来吧 。”硝子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不说我还忘记了，前几天校医先生倒是有说想要招一个助手。”
“校医？”
“助手？”
你们三个人从这句话里抓住了不同的重点，纷纷复述了一遍其中的词汇。而后夏油杰很敏锐的感知到了什么。
“校医先生怎么了吗？”他说，侧身看向了你们，“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好像知道什么和我不一样的东西？”
“等回去以后看看就知道了吧。”五条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又问了一句，“杰，之前在车上给你打电话的那家伙是谁？”
今天一整天，夏油杰只接到了一通电话，就是上田监督还在的时候，发现炸弹前的那通。
头脑灵活的咒灵操使一瞬间将所有东西都串联了起来。微微愣了一下。
“是夜蛾。”过了一会儿，他道，“不过夜蛾老师的话很简洁，只说是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张被打印出来的纸，上面给了炸弹存在的信息。”
“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硝子道，并不太清楚你们具体经历的事情，“如果有问题的话，现在就联系夜蛾老师把他给扣住吧。薨星宫里的事好像还没做完，万一将不好的家伙引进来就糟了。”
“我有这个打算。”你说，用手指戳了戳五条悟的上臂，后者低头看了你一眼，那表情像是在说“为什么是我发？”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拿出了手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负责开车的小比类卷监督与后排的黑井和理子二人都安静了下来。三个人没有插嘴说话，因此也并没有打断你们彼此交流信息的思路。
“有说新招来的助手是什么样的人吗？”
“之前只是提到过，不过想要往高专内部招人的话，需要总监会那里同意吧。”硝子反问你，“怎么，你在总监会的时候没有得到人员扩招的通知吗？”
你摇了摇头。
“没有欸。”
总监会的家伙们最近不是在跟你吵架就是在跟你吵架。为了防止你当真在普通人社会里筛选咒术师，现在一刀切掉咒术界的人员扩招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讨论这种东西。
“那就很奇怪了。”夏油杰说，微微皱着眉，少许疑惑地抵住了自己的下巴，“高专内有天元大人布下的结界，没有登记过的咒力进入结界都会触发警报。如果校医先生是那个给诅咒师传递情报的人，就证明还是有人想通过他来截杀理子妹妹对吧？可他该怎么把那人带进高专呢？”
“会是普通人吗？”硝子猜测，“或许我们都太把注意力放在术师身上了，万一有人利用我们的逻辑，反而选择去找厉害的普通人杀手接单，那说不定就能成功呢？”
毕竟咒术师面对非术师的时候，往往具有天然的压倒性优势，因此大多数时间都很少对他们进行防备。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种方法。
不过话说到这里，你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想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这么想着，你伸出手抓住了五条悟的手，而后在对方的注视下 ，堂而皇之的将手机给拿了过来。
五条悟发这种东西的时候，遣词造句一向很简洁。你拿着手机，先是对着屏保上的自己发自内心的欣赏了五秒钟，然后才用一只手捧着脸，点开了内置的信息栏。
只见信息栏上简单粗暴的写着几个字：
【抓校医】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按理来说身为已婚成家男士的班主任是不该在这个点进行回复的。然而因为今天的任务比较特殊，所以就在你拿到手机以后没多久，那边便也传来了回复的消息，同样是简单粗暴的一个符号。
【夜蛾：？】
说起来，班主任对于电子产品的掌握似乎一直不是太好来着。你觉得他看到这条信息以后大概有很多话想问你们，奈何打字的手法跟不上，因此只能打出一个饱含千言万语的问号来传递自己的心情。
赶在对方这个点都要放弃早睡来给你们回电话之前，你将手机又塞回了五条悟手里，指挥他打字道：“跟老师说一下，上条撤回，先不要打草惊蛇了。”
“你自己怎么不打？”五条悟把手机接了回去，手速很快的在上面按了起来，你的眼睛几乎跟不上他选字的速度，没几秒钟就将你的话完整的传递了出去。
“我不会打这种字嘛。”你对男朋友的效率满意地点点头，心情不错的解释说，“如果是26键拼音的话，我比你还要快一点欸！”
“真的假的，那你倒是会一下这个啊？”
“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实现语音输入了吧。”你理直气壮地说，“而且不是还有悟给我‘代笔’吗？不会也没关系啦！”
“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五条悟拖了一下声音，手机扣上，抓住了你放在膝盖的左手，习惯性地捏了捏，“但总有不在一起的时候吧？以后会是很厉害的人欸。要当着很多人的面给我发语音吗？”
“不可以吗？”你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说，“大家应该都会习惯的吧？就像杰现在一样——”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打断你们一下了。”咒灵操使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侧坐的身子转了回去，此刻正头也不回地背对着你们两个，拿后脑勺开始交流，“其实，不只是我习惯了，硝子、不……应该说是在场除了两位的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吧。你们真的确定以后也要这么做吗？”
“就是就是——”憋了许久的理子终于有了接话的地方，忍不住开口为自己今天的护卫者声援道，“为什么会有情侣讲起话来是这种样子啊？当我们不存在吗！”
“那个——”黑井小声提醒，“这么讲好像有点不太礼貌了啊，理子小姐……”
“没关系，对这两个穿情侣服的家伙不需要礼貌。”硝子很支持地说，“不过这两个人就是这样子，你们现在习惯不了，以后也总有习惯的那天的。从这种角度上来看，我支持让全咒术界都习惯这件事。”
“是说不能只有我们几个这么倒霉吗？”
“这么讲就过分了啊！”前方开车的小比类卷监督义正言辞地说道，“蝶蝶小姐喜欢谁，和谁就是天作之合！会产生这种把所有人都排除在外的气场也是很正常的嘛——”
“您真的没有带着祖传滤镜在说这话吗，小比类卷监督？”
“当然没有！我们北海道是这么护短的人吗！”
“好吧，这里已经有一个提前习惯的了。”夏油杰安详地扭头对硝子说，“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我们两个竟然也有给人当前辈的一天。”
“这有什么不好吗？”你疑惑地歪了歪头，没明白他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对你们反应很大的样子。明明只是在正常说话而已啊？
“别理他们。”五条悟拉着你的手在你手背上来回摩挲了几下，在如此微妙的氛围之中，无比确信地说道，“他们就是嫉妒啦，嫉妒。毕竟这样子的感情，有些人可能十年之后都不会有啊。”
这句话一出，前座的两名同期齐刷刷地扭头，向吸引仇恨者投去了凌厉的眼刀。
“‘有些人’在说谁？”
“非要老子直白的说出来吗？自己心里有数不就好了。”
他说着，握紧你的手，低头飞快地在你眉尾与太阳穴交接的位置亲了一下。坐回去以后，相当气人地对两名同期扬起了眉，不无得意地说道：“反正不会是咒术界排名第一的Couple啦。让所有人都习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欸——”
【📢作者有话说】
这章也算二合一，剩3。圣诞节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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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 94 章
◎凛刃◎
加固薨星宫结界的用时比想象中还要久一点。
这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事, 在安排男朋友跟夜蛾正道讲明情况的时候，你直接溜出人群，前往高专各处对结界进行检查, 确保敌人在这种关键时刻没有可乘之机。
回到教学楼的时候，夏油杰跟硝子已经先带着天内理子与黑井前去宿舍安置了。只有面容严肃的班主任与倚着墙看起来十分无聊的男朋友在那里等你。
见到你回来, 五条悟收敛了刚刚才打出口的一个哈欠, 站直身体, 第一个朝你走了过来。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点点头。
“薨星宫没那么好进去, 有人想进到高专找理子的话，肯定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先让她自己活动吧，不要表现出我们其实已经知道了的样子。”
“欸——对那个小丫头还挺放心嘛。”
“有的时候越紧张反而越容易出事。再说了, 不是还有杰的咒灵在嘛！”
如果带着理子上课，又或者跟你住同一个寝室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过于明显了。你们要表现出一副完全确信高专内部是安全的姿态，这样后面的人得到消息之后，才有可能上钩。
在回来的路上, 其实你已经做好一进学校就会被攻击的准备。但对方既然没有这么做, 那就代表对自己的计划、或者说是特殊性很有信心。而现在, 你要做的就是加剧他的这种信心。否则对方大概率一下子就会跑掉了。不利于后面的发展。
“除了咒灵之外，星浆体身边还会安置我做的咒骸。”夜蛾补充道，“蝶蝶的领域效果摆在那里，调遣太多的术师回到高专反而不利于你发挥。既然这样，就跟平时一样吧。注意行动的时候不要暴露薨星宫的位置。”
“桌子上的纸条也是那家伙放的吧。”五条悟说，音色在夜色里显得有一些凉薄。“怎么，良心未泯吗？”
“说不定哦。毕竟校医先生也是普通人出身吧。”你说, “只想要钱不想要命也是有可能的。但胆子确实是很大啊。”
“能做出这种事情, 已经和胆大胆小的范畴无关了。”夜蛾稍显冷漠地评价道, 声音里没有包含任何个人情绪，“即使他留下字条的行为看似是后悔想要保护你们，可在做出这件事的一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将学生的个人安危放在心里了。”
略微顿了一下，夜蛾正道看着你们二人，似乎是解释一般的又说了一句。
“不要对这种人产生公事公办以外的想法。否则这样的‘背叛’还会有第二次。”
咒术师是孤独的职业。但即使如此，除却生与死之外，也仍然会有许多类似于同伴之间的感情。
你没对班主任的这句话发表什么评价，只是客观地道：“这话好像更应该跟硝子说。”
毕竟你们几人之中平日与校医相处最多的那个人就是硝子。除此之外，夏油杰大概也会有一些感慨吧。
“已经跟他们两个说过了。”夜蛾说，“虽然你们两个是最不需要我提醒的学生，不过万一明天一早起来就看见熟悉的家伙真的领了陌生人进来，可能也会产生一些别的想法吧。”
“这倒是不会啦。”你伸出手，挽住一直在等待你的五条悟的胳膊，“不过老师提醒我了，我这就去通过一下这人的申请。”
是不是真的良心发现，过几天就能知道了。
***
凌晨十二点，某处公寓楼下熄火停靠的黑车里。
孔时雨的手机发出一声‘叮咚’的轻响，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无比清晰。
“哦？‘线人’的消息来了。”
这名似乎已经等待许久的韩国籍中介颇有些调侃地说道。而后打开手机，快速的点开邮箱浏览了里面的内容。
屏幕幽幽的白光点亮了狭窄车厢里的一小块空间。他坐在驾驶座的位置，左手边的车窗打开一点，散去车子里不久前刚弥散起的烟味。
邮件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只简洁明了的写了一个“safe”。唯一值得说道的一点，大约就是邮件发送人自身的身份。
东京咒术高专内聘校医。并不算多有资质的普通术师。非家系出身。
平日里并不起眼、甚至对咒术师们的疗愈情况还称得上兢兢业业的医者，竟然私下里也会搞一些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小动作。等到被发现之后，大约会让不少人都惊掉下巴吧。
不过仔细想一想，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贪欲是组成人类整体的‘拼图’之一。就算是他，也在为能够抽取更多的酬劳而吸着烟熬夜等到现在。三千万……不，三千万只是明面上的订金，价格高达一个亿的星浆体的命，的确是很难让他、以及后座上躺着睡觉的那个家伙不心动。
八百万日元只需要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消息。这世界上大约很少有人能抵抗住这种诱惑。更何况是本就对咒术界与咒术师感情不深的人。
而这种人大约也不知道，钱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那么好赚的。
一搞不好，说不定就成了他的卖命钱了。
孔时雨想到这里，没再理会手机那头的‘内鬼’先生。将盖子合上以后，把降下一点的车窗完全摇了上去，这才抬起头，看着一片漆黑照不出任何东西的后视镜说：“看来你的计划没什么问题。”
“……”
稍微等了一会儿，车里并没有人接他这句话。孔时雨这才回身，对着自己的车座后排投去了目光。
空气里传来微不足道的呼吸声。就在那个位置，有什么人正安稳地沉入梦乡。
长不足一米五的轿车后座难以盛下一名成年男子的身躯，因此对方几乎只有上半身平躺在上面，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搭在胸前，两条长腿很委屈的侧踩在与前座的空隙里，完全是拧着身子在睡觉。
但这却并不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只有一个人工作的感觉果然不太好啊。”中介先生揉了揉自己已经长出一点胡茬的下巴，并不怎么满意的对着后座体格颇为健壮的人型阴影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果断伸手打开了车里的内置灯。
‘啪’。
灯光亮起，后座熟睡的人很明显的被打扰到了，锋利的眉毛皱起来，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十分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做什么？把灯关掉。”
“还是清醒的时候和你说话比较好，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有弄错的地方。”
“没有弄错的地方。”男人说，声音里带着未消退的睡意，稍微显得有些含浑，“不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吗？”
孔时雨并不意外地看着他：“你果然听见了啊。”
男人啧了一声。
他留着黑色的短发，在春季并不算高温的夜晚里穿着一身上紧下宽很单薄的练功服，皱着眉很不耐烦地将手臂挡在了眼睛前，似乎拒绝在这样的场景下进行交流。
孔时雨当做没察觉到这一点，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两下，丝毫不受对方态度影响的继续说：“‘装作普通人进入高专击杀天内理子’，这种事你确定可以做到？只要一见到那位‘六眼’就暴露了吧。毕竟这世界上完全没有咒力的家伙太罕见了，想不被怀疑都很艰难吧。”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到时候那个小鬼不会在高专里。只要没有那双眼睛，其他人怎么样都好吧。”
“听说高专现在的学生里还有一个特级哦。”孔时雨回忆了一下自己今天在游乐园附近的建筑顶楼观测到的情景，很感慨地说，“那种程度的领域，如果不亲眼见到大约很难体会吧。就是杀伤性弱一点。但光从范围来看的话，实在是怪物级别的咒力量。”
“你也说了，‘杀伤性弱一点’。”黑发男人平静地说道，“而且那种程度的领域边缘脆的要死，只适合捕杀一些实力不济的家伙。怎么，你觉得我也在这种行列里吗？”
“那当然不会了。”
孔时雨笑了一下，将灯关掉，再次打开车窗，随手点燃了一根香烟。
猩红色的火光在黑暗的车里闪烁了一下，而后逐渐稳定下来。
他发动了车子。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出公寓楼，很快便离开了这片寂静的城区，向着未知的某处行去。
夜幕之中，中介先生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沉静而又中肯地说道：“好歹也是‘术师杀手’，这一点信心，我对你还是有的啊。”
***
禅院甚尔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三千万的悬赏金额是盘星教托人转交给他的订金，只不过他让孔时雨退回去以后，让对方以自己宗教的名义重新发出来，并且一分未花的又向他们提前支取了八百万，算作买星浆体命的前置金。
作为多年来一直信奉“与星星共同陨落”的宗教，盘星教十分抗拒天元与星浆体同化。出于对“术师杀手”名号的信任，勉强接受了他的无理要求，因此给钱给的还算痛快。
八百万，换一个名义上的医疗助手的职位，目的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在执行这步计划之前，最关键的还是先拔高危机感，让众多诅咒师前赴后继的赶去星浆体身边，在一口气干掉这么多人之后，对方必然会产生一种“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吧”的感觉。这时才是他出场的时机。
而为了让危机感更强烈一点，将对方的消息透露给诅咒师，从而让其他诅咒师也私下联系上他。这些人后面再做了什么，那就完全与他无关了。他只要确保这种“危机感”的程度足够深就够了。
高专作为所有人眼中最安全的地方，当将这一批诅咒师干掉、成功的把星浆体带回去之后，那些所谓的“护卫”对于危险的防范意识显然也会降到最低。
为了让那些小鬼保持住这份意识，他当然不会第二天就出现。只有时间越拖越长、几乎让每个人都忘记还有人想要星浆体的命的时候，这才是他最好下手的时机。
因此，甚尔优哉游哉的开启了自己的等待时间。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后。
“你到底哪里看起来像是个学医的了。”孔时雨无情地吐槽道，开车送他去前往高专“任职”的路上，“不管怎么看都完全不像吧？”
甚尔今天穿了一件很宽松的圆领卫衣长裤，外罩用来维持人设的长款白大衣。名为丑宝的储存型咒灵就缠绕在他上半身，于肩膀处探出了一个头。
听到这话 ，甚尔很随意的伸出手摸了摸丑宝的头。被驯养的三级咒灵心领神会的将自己长长的身躯蜷缩起来，直至缩成一个丸子大小，而后被主人轻松地吞入腹中。
“无所谓吧。”甚尔环着手臂说，“又不是真去治病救人的。”
“就是觉得这样的打扮和你不般配——不过算了。”孔时雨放弃了这条对话，转而根据不久前收到的邮箱情报，最后一次对他确认道，“盘星教按照你的要求联络了其他诅咒师，往市区里投放了一级咒灵。半个小时之前六眼就已经离开高专了。”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但我想说的是——特级还在高专里。”
“……”
“那个领域的具体情况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过如果是正常大小的话，杀伤性或许会回到平均范围里。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吧。”
“我知道。”甚尔还是说，“毕竟是‘特级’嘛——在那种看中才能的地方，肯定是继承了相当了不起的恩惠吧。”
既然这样，只要不让她开出正常大小的领域就好了。至于术式——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方法来解除。
“你心里有数就好，那就当我没说吧。”
接下来的路程里，孔时雨没再说话，一路平稳的将这名出身御三家的术师杀手送到了筵山山麓。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甚尔临下车之前，听见前座的人这样说，“为了惠，至少也活着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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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第 95 章
◎晨钟◎
东京咒术高专的大门隐藏在绿意环绕的山林之中。
甚尔没有理会孔时雨的话, ‘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而后独自一人拖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影影绰绰行走在这片绿林之中，终于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见到了那位前来接应的“线人”先生。
线人先生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的确是还处于容易被诱惑的年龄里。但仔细想想的话，诱惑这种东西似乎也不分年龄, 要是再给他加上二十岁, 他很有可能依然会做与今天一样的事。因此甚尔也不觉得这种人会有什么善终。
当然, 他也一样。
就像是杀人者恒被杀, 背叛者也难逃一死。虽说听上去似乎还有些宿命似的既定感，但对他来说，倒是也无所谓了。
“名字？”
“叫我东江就好。”
“东江医生。”甚尔微微挑了一下眉, “冲绳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啊。随便猜的。”
名为东江的线人看上去很紧张。不过他还是绷住了表情。带领甚尔一步步走上了前往高专结界内部的台阶。
“那你呢？你叫什么？”
“伏黑。”
“伏黑医生。”东江说，“将你送进高专之后我就准备离开了，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们的交易内容是这样的没错吧？”
“负责带你走的车就在外面。”
“很好。”
东江面孔上的紧张感似乎因为他的保证而消退了一点。
甚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答应带他走是一回事，可万一半途出现了什么特殊情况而导致走不了,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家伙, 不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真能跑得掉吧。
接下来的路程, 两个人都没有再进行过交流。
通往鸟居的阶梯很长，但对于甚尔这种已经将身体天赋开发到极致的天与咒缚来说，这一点点运动量甚至还不足以让他出汗。因此一路走上来，他甚至连呼吸都还是平稳的。
身为这世界上仅有的足以打破因果的例外，他体内彻彻底底的零咒力让他在通过高专结界的时候，完全没能触发警报。相当轻松的就进入了如今咒术界的中枢。在这个到处都充满咒力的地方，宛如一个谁都看不见的透明人。
高专内部, 今天是学生们的休息日。甚尔在一脚踏进高专的时候, 似乎被这幽然的静谧所感染到了似的, 脚步微不足道的停顿了一息，而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往里走。
不过已经准备好离开的校医先生却停住了脚步，站在了与结界相隔一步远的分界线上。
“我要走了。”校医说，“接下来是你一个人要面对的事了，我就不陪你一起了。”
甚尔也停住了脚步，高大的身躯十分具有压迫感，居高临下地回眸看他。
“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星浆体在哪里？”
“这不是你自己该去找的情报吗？”东江多少有点不耐烦地说，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一般来说都是住在学生的宿舍楼里，但具体是哪我也不知道。宿舍楼之前被破坏掉了，现在在重新翻修，里面的人应该都换过宿舍了吧。”
“别这么没有耐心嘛，好歹也拿了八百万啊。”甚尔一只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丝毫没有身处于咒术师大本营的危机感，语气悠游地说道，“那六眼小子呢？”
“五条君的话，不是已经离开高专去祓除咒灵了吗？”
“真的离开了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最后一个问题。”
甚尔淡淡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同时大脑开始飞速地转动起来。
半个月的准备时间，被投放的准一级以上咒灵有三只，分别都在距离高专很远且反方向的三个方位。除此之外还有准二级以上咒灵若干。即使是以五条家那个小子的速度，想要一次性消灭这些咒灵，从地理位置的角度来说也是完全不可能的。其中甚至还要考虑行程上会占据的时间。
假设，这些咒灵有其他二级以上的术师帮助祓除。但五条悟亲自需要解决的也至少会有一只。不知道他会使用什么样的交通工具。但如果把「无限」也包含在内，所用时间应该为30分钟-上限不等。
——当然了，前提是五条悟真的得去了才行。
甚尔想到这里，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高专的正门所对应的地方很像是神社里的本殿，从鸟居处进门就是一片视野相对宽阔的石板广场，两侧还伫立了一些动物形象的守护雕像。
高专建立在山里，因此旁边紧挨着的就是森林。此时是上午八点钟左右，早间的阳光洒落在树叶上，林叶与枝杈伴随着时不时拂过的清风摇曳，一眼看去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真的没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名为东江的线人还是说，“这次回答完你，我就真的要走了。再晚一点要是被人给发现了，我就彻底走不掉了——”
“你以为现在就可以走掉了吗？”
“什么？”
“你这家伙——不对。好像我也有份。”甚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光明正大的自言自语道，“总感觉情报上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总之，是小瞧了某个人吧。”
“哈？”校医先生越发莫名其妙起来，“在说什么呢？”
“我说——”
甚尔撩开长长的白大褂，从后腰上取下了现代社会才会拥有的热/兵/器——一把手枪，拉开保险栓对准了眼前的人。
“谢谢解答。为了表达感谢，就让我来送你离开好了。”
‘砰’！
***
薨星宫结界加固的事宜在三天前就已经完成了。
作为北海道的特邀术师，石狩义平在事情结束以后就离开了高专，但却似乎迟迟没有回到北海道。
上午七点十一分。由特级咒术师涡石泥蝶蝶所构筑的幻境训练场里。05级的三名学生以及星浆体跟她的保护人一同出现在这里。似乎将这里当做了某种应急避难所来进行躲藏。
“石狩先生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北海道的咒术师已经分批前往三个一级咒灵出现地点。他自己也会亲自过去，让我们不用担心人员伤亡方面的问题。”
“欸——这样吗。”
“咒灵被投放在距离高专很远的地方，但恰巧又不属于京都支援范围。在东京有条件处理这些咒灵的时候，一般是不会考虑联络京都高专来进行人员调遣的。”夏油杰说，“不得不说，能做出这种精准的判断，对方应该对高专、乃至于整个咒术界的祓除规范很熟悉才对。”
“大概率是从业很久的咒术师，又或者是家系吧。”硝子说，摸摸抱着膝盖坐在一个巨大桃子玩偶旁边纸箱上的天内理子的头，从口袋里掏了一根棒棒糖出来，“五条有什么头绪吗？”
“哈？问我？”本应该已经离开高专的五条悟屈腿坐在一个幼儿滑梯的出口上，脚下是一大滩五颜六色的海洋球，“这种人不是很多吗？而且除了五条家之外，其他家族里出来的诅咒师也不在我‘必须要知道’的范围里吧。”
“说这种话，总感觉是已经知道了啊。”
“是那家伙知道的，又不是我。”
“所以是哪个家族？”
“……”
五条悟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思考起来了。过了会儿才不怎么确定地说：“禅——院家吧，好像是。”
他的两名同期并不怎么意外地对视了一眼。
“——果然。”
“之前的话也没有太在乎这种事。”五条悟说，“不过最近倒是有考虑过，感觉可以拿这个当由头，去给总监会里禅院家的老东西施压。”
“那对方说他早就已经脱离家族不就好了吗。”
“谁说这一次了。我指的是京野。”
夏油杰露出开悟的表情 。
“原来如此……不得不说悟好像在某种地方上进步了。之前这种事好像都是蝶蝶同学在思考吧？”
“是啊。所以说最近才有考虑过嘛。”五条悟随手抓了一个黄色的海洋球在手里，一上一下轻飘飘地抛了起来，“因为突然发现，除了武力之外也有其他可以做到的事。我家里人也可以当做是助力吧。”
“这话说的，好像之前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五条家似的。”
“差不多吧。不过最近开始考虑了。”
至于考虑的是什么，两名同期似乎都隐隐察觉到了。因此没有接着问下去。
夏油杰并不太想在理子这个国中生面前讨论这种事，见五条悟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欲望，也在短暂的停顿几秒钟后，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话题。
“不知道蝶蝶同学在外面怎么样了。”他说，伸出手在做成儿童乐园的幻境彩色墙壁里摸了一下，微凉且坚硬的触感与真实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是因为继承了另一份记忆的原因吧，蝶蝶同学知道的东西似乎比我们要多得多。”
“连恋爱都不知道怎么谈的家伙，这种时候就不用吹了吧。人都不在欸？”
“别一副怨气很大的样子啊。”硝子跟天内理子背靠背坐在同一个纸箱上，一人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棍子，“现在不是谈的挺好吗？”
“那是因为老子教得好。跟另一个没什么关系吧？”
“是吗。可我看蝶蝶有的时候还挺会的。”
“可能是对悟特攻吧。”夏油杰说，“不过我想说的好像不是这个啊？”
五条悟竟然都被留下来了，就证明敌人没有那么好解决。至少也跟之前游乐园的诅咒师不是一个等级。
“那你想说什么。”硝子说，“如果担心外面的话，你不是马上就要出去帮忙了吗？”
在学校门口构筑幻境是请君入瓮的环节之一。和想象中不一样，并不是五条悟前去支援，这一次打配合的人是夏油杰。
“是这样。”夏油杰看了一眼有两条白色小翅膀的粉红色爱心时钟，距离约定好的时间稍微差了一点，不过现在也可以过去了。
只要身处在蝶蝶的幻境里，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对方术式影响，可以隐藏自己的咒力信息。之前甚至连六眼都短暂的被蒙骗过。这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夏油杰也从另一个儿童滑梯的出口处站了起来。跟五条悟那边的滑梯唯一不同的是，他脚底下没有会绊脚的海洋球。
“这次还好有北海道的咒术师来帮忙。”他说，“有悟留在这里的话，理子妹妹也不用担心了。”
五条悟将海洋球抓在手里，又踢了两个球上来，三个球轮流在手里接抛，专心的耍杂技没说话。
只有硝子支应了他一声：“怎么，才体会到这种人手不足方面的弊端吗？”
“说是弊端，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吧。”夏油杰理智地说，“‘这种事只有我能做，所以多做一点也没什么问题’——这样的想法，估计以后也多多少少会有一点。”
不过这一点他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是经历不同，蝶蝶似乎看到过与他们不一样的世界。
如果能够生活在她眼中的世界里，应该会很幸福吧。
现在，他也想像悟一样，为此切身的去做点什么。
就先从至今还在觊觎理子妹妹性命的人开始好了。
就这样，夏油杰说道：“那么，我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快被收尾剧情卡死了，这甚至还不是最难写的，可恶！（发疯）（一拳干爆地球！）（发疯）（一拳干爆地球！）（发疯）（一拳干爆地球！）（发疯）（一拳干爆地球！）（一拳干爆地球！）（一拳干爆地球！）（一拳干爆地球！）（一拳干爆地球！）（一拳干爆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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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第 96 章（补全）
◎鱼跃◎
‘砰’！
扳机扣下, 特意避开了致死的位置。
名为东江的校医一条手臂炸开，猩红色的血液飞溅，其中似乎有靛色的光芒一闪。那光芒快得像是错觉, 褪去后飞速转变为金黄色的咒力，如同安载着定位装置一般追逐着甚尔离开原地。
从踏进高专的第一时起, 敏锐的天与咒缚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对于眼下的情况也并不意外。
但——
只是单纯的咒力操控, 竟然已经到这种级别了吗？
甚尔快速的在脑内过了一下刚刚所观察过的四周环境, 最终得出结论：
嘁……天逆鉾好像不管用。
既然这样——游云！
之前吞吃入腹的咒灵被从口中吐出，缠绕在主人颈侧迅速变大后一张嘴，从体内呕出一截中间红两头黑的三节棍。正是价值5亿的特级咒具游云。
虽说平日里将大部分赚来的钱财都换做赌资砸进了各色各样的赌场里, 但好歹做的也是极具专业性的特殊工作。在知晓了眼前的幻境大概率只是障眼法之后，他选择直接正面迎击这名素未谋面的年轻特级的咒力。
几乎是游云出现的一瞬间，刚刚被枪击中而向后倒下的校医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好整以暇出现在神道上的少女。
少女有着一头漂亮的浅色头发，淡金色的眼睛看着将简单的白大褂撑出双开门效果的甚尔，平静的面孔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很敏锐嘛。”她说, 用的是夸奖的语气, “不愧是天与咒缚。”
唰唰唰。
甚尔甩动着手中的游云, 三节棍在空气中发出凛冽的破空声。
与其他咒术师不一样，在面对这位传说中的第二位特级时，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好奇或紧张的情绪，相反还十分悠闲。
“你就是那个特级？”他有些懒散地挑了挑嘴角，“你也不赖嘛。”
“还行吧。”对面的少女淡定的接住了这句话，随即口出狂言，“确定不逃跑嘛？”
这世界上自负的人很多, 甚尔自己姑且也算一个。不过他鲜少把起伏的情绪置于表面, 因此听到这年龄比自己小不知道多少岁、甚至连轻狂感都似曾相识的特级说话以后, 就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知道吗，这世上也有反转术式治不好的伤。”
他开口，以一种话家常一般的闲散语气，不徐不疾地对她说道：“你猜，是我先捅烂你的脑子，还是你的反转术式先发挥作用？”
大脑与咒力息息相关，虽然至今还没有切实的研究能搞清楚这二者之间的关系，不过显然对面的人还是思考了一下。
“这个确实不好说啦，还没有试过耶。”
“那今天就让你试试好了。”
话音刚落，甚尔便动了。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便闪身离开了原地，抡起游云以寻常术师难以看清的速度极快地攻击上去。
然而对面的人似乎也早有应对，几乎是他动的一瞬间便同时有了动作。金黄色的咒力铺天盖地的包裹自身，在游云袭来的瞬间立马缠绕上来，随即飞快地向上攀爬。
甚尔凭借本能灵敏的躲开了咒力的第一轮侵袭，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这些咒力经过严密的操控，就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疯狂朝他的身上涌动，似乎不进入他的身体就不罢休。
跟无下限、又或者是赤血操术等早已在御三家内不算秘密的术式相比，他并不知道眼前特级的术式情报。但仅凭当前的状态，也知道不可以让对方的咒力入侵成功。
真是难缠的术式。
不过，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甚尔面色不变，足尖轻点向后跃去，与此同时张开了一条手臂，肩膀上的咒灵配合地张开嘴，很快，便有一把特殊的咒具出现在了他手中。
他握紧这枚咒具，手臂一挥，精准的迎着追击而来的咒力光芒刺去。
“天逆鉾！”
***
“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呢，蝶蝶同学？”
就在不久之前，由你所构筑为一个大型儿童乐园的幻境里，夏油杰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海洋球这样问道。
校医在昨天晚上已经被扣下，夜蛾半夜去而复返，将一些已知的信息交代给你们，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方的身份。
禅院甚尔在整件事情中并没有担当第一联系人，所有与东江医生的联络都是中介者孔时雨代行的，因此供出来的信息也十分有限。不过即使如此，他供词中的那句“通过高专结界的事对方让我不要操心”还是引起了你的注意。
虽然之前也曾经跟同期们一起探讨过会不会真的反其道而行之来一个普通人杀手，但事到临头，你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这样的话，那该如何应对，你心里也基本上有了数。
于是你跟夏油杰说：“杰的术式很好用啊，这次绝对能派上用场吧。”
夏油杰：“哈？”
“简单点来说就是——我来给杰打一个配合吧。”你说，然后在五条悟闻言微微扬起的眉毛下十分认真地解释了起来，“不是让你去对战的意思，这种事当然是我来做啦。杰要做的，就是成为宝可梦训练师时会做的第一件事——”
“‘收服’？”
夏油杰很快明白了你的意思。紧接着却更加不解。
“可我要收服什么呢？你的意思是，对方会带着咒灵进高专吗？”
高专入口处的结界首先就杜绝了这个问题。即使对方真的是术师，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自己的咒力在结界下消隐，但咒灵却是完全不可能的。
因此即使知道你不会随便说些没影的话，咒灵操使依然对此保持略微疑惑的态度。
倒是五条悟说：“想那么多干嘛？反正等人到了就能看见了啊。你总不至于是怕了吧，杰？”
“这倒没有。”夏油杰说，“只是事关理子妹妹的生命，我希望可以再谨慎一点。”
“具体的我现在也不太好说啦。”你把话接过来道，“不过悟会留在这里，理子那边杰就不用担心了。”
话刚说完，五条悟刚放下去没多久的眉毛又扬起来了。
他先是哽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原本的话咽了下去，只拉下脸十分不爽地“嘁”了一声。
你多少猜到他不爽的原因，很大度地拿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悟的工作是最重要的哦，我跟杰都不在，悟在理子身边，就等于是最后一道防线，是信任你才这么做的啦。”
“用你说啦。我当然知道。”五条悟眉毛皱起来，大手抬起，按在了你搭在他肩膀的那只手上。
见此，夏油杰识相的带着满肚子的疑问退到一边去了，硝子十分淡定的往旁边挪了挪，踢出旁边的一个魔术箱示意他坐下。而你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五条悟，用眼神对他发起询问。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抓紧你的手又松开，过了几秒钟才放低声音，有些别扭地说，“不是一不一起的问题……总之，你自己注意安全，别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逞强吧。”
“原来是在担心我吗？好哦。”你开心地反抓住他的手指，抱住他的手臂和他贴了贴，很自然地说道，“放心好啦，为了跟悟平安交往四十年，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就算做了，也是提前计划好的。这点自信你还是有的。
五条悟大约也明白这点，皱起的眉毛渐渐松开，不过面色倒依然不见轻快。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在重要的任务中你们两个没能一起行动。
他抬起手，摘下墨镜，没有了镜片的遮挡，蓝眼睛在幼稚的色彩中更显璀璨。
“……”
片刻的沉默。在注视着你的几秒钟里，他似乎将很多话都吞了回去，最终只轻轻在你头顶按了一下，以一种难得一见的认真语气轻声说：
“知道了，去吧。”
***
天逆鉾，特级咒具，其效果是可以强制解除一切发动中的术式，包括但不限于无下限、以及你的术式。
当这把宛如利刃般的钢铁柄刃出现在伏黑甚尔手中的时候，你并不意外，甚至从背包里抡起大锤迎了上去，并不在乎将自己暴露在近身战王者的面前。
锤头与天逆鉾相撞，发出‘叮——’的一声刺响，尖锐到几乎磨破耳膜。
然而你与甚尔都不为所动，甚至你在专心招架他的同时，头顶两枚乒乓球大小的金色咒力球也绕了一圈，在天空中轻轻一顿，随即目标明确的朝着甚尔奔来。
除了你的同期，你的亲人，这世上鲜少有人知道你体内的两种术式。
天逆鉾虽然厉害，但如果仅仅只是防备“你的术式”，那局限性变会大大缩小，你巴不得他将注意力全都放到你身上，发现不了其他的东西。
抱着这样的念头，当甚尔弯腰躲开咒力球，与此同时长腿横扫，逼迫你向后跃离原地的时候，你十分配合的跳了出去，并摆出一张诚恳的脸，一边操动咒力，一边试图真诚地游说他。
“我说实话哦。”
“什么？”
“真的不考虑来高专当保安吗？”
甚尔：？
将特级咒具横在胸前的高大男人斜眸瞥了你一眼。
你觉得这大概是评估你脑子是否有病的眼神。
你丝毫不以为意，金黄色的咒力球在空中高速袭动着，由原本的一个变为两个，又由两个分裂为四个，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对着天与暴君围追堵截，力求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到该如何不被你咒力入体的方面来。
“我讲真的耶，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你纯良地扛着锤子站在那里，嘴里却说着与自己学生身份完全不符的话语，“等我彻底接手咒术界以后，杀手这一行可就不好做啦。看你这么大年纪应该也结婚了吧，要是有孩子的话建议趁早转行，现在来高专当个体育老师什么的，还可以少走四十年弯路呢！”
“少说废话。”
甚尔看上去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大约混迹社会多年，各种各样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像你这种“好心好意”劝他“从良”的，应该也不会在少数。他的面色连一点波动都没有，深潭一般的平静。
从他的脸上，你看不出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不过你知道，伏黑甚尔并不是一个可以小瞧的人物，他并不只是单纯的武力派，脑子也十分好使。你可以拖他一会儿，但再过几分钟他有了破局的对策，就不会这么简单的被你留住了。
于是你眨眨眼睛，手掌一握，将四个咒力小球合为一个，抓起大锤以并不逊色于它的速度再度迎击上去，笑嘻嘻地说道：“别生气嘛，就是让你考虑一下啊！”
甚尔没说话。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原本一直规避的动作停了下来，下盘极稳地在一座半米高的石像头顶立住。
最先向他袭来的是咒力球，然后才是你。他举起天逆鉾，深不见底的眼里似乎也倒映出了兵刃的流光。
你原本以为他会选择反制你的咒力，也已经做好了咒力球被击碎后正面迎战他的可能，结果就在咒力即将碰触到咒具的一瞬间，伏黑甚尔突然向上跃起，以这世间根本没人能跟上的爆发力，一脚踏碎脚下的石像，猛然朝着神社的入口奔去。
金色咒力擦着他的头发丝滑了过去，与此同时甚尔一刀斩向空无一物的入口空气，你追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前的空气开始扭曲，原本由另一种术式所构筑的幻境在天逆鉾的效果下开始崩塌，随即轰然破碎！
幻境消失后，你们依然站立在通往高专的入口。方才被甚尔踏碎的石像好生生的立在你面前，没有半点被毁坏的痕迹。
你穿着上黑下黄的校服站在神道上，同样一身黑色校服的咒灵操使屏住呼吸，皱着眉隐藏在枝叶繁茂的丛林之后。
甚尔是一个很难办的敌人，夏油杰是你找来的帮手。按照你的计划，杀他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最重要的是，你想从他那里拿到东西。
只不过现在，夏油杰好像暴露了。
你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到幻境是你的术式。没有了术式的隐蔽效果，还没到特级的夏油杰很难在天与暴君的面前完全隐藏自己。
不过计划倒是不会受到影响。
你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甚尔好用的脑子，这次语气总算是真心实意了一点。
“好想知道你的脑子跟那个脑子哪个更好用啊。”
不过可惜，应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甚尔微微挑起眉，在发现你的术式被解除掉后却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情以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你好像很了解我？”
“也没有啦。”你将锤子收起来，谦虚地把手背到了身后，“一般了解。”
身后的树林之中，夏油杰看到了你的手势，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甚尔仍似有所觉的往咒灵操使隐藏的地方瞥了一眼。
他笑了一下，在意识到你们完全是有备而来之后，就将天逆鉾也收回了丑宝的肚子里，重新换出了游云拿在手中。
在大多数时候，甚尔不是一个那么要强的人。
线人出现纰漏，暗杀星浆体的事只能搁浅，他脚下是咒术师大本营，面前是咒术界唯二的特级之一，而且对于他的情报似乎并不陌生。
既然对方早有准备在这里等他，那么先前用来调离五条悟的咒灵大约也不会派上用场。
综上所述——甚尔不准备再恋战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杀掉他的人很少。别说只是面对你一个特级，就是两个特级都在他面前，仅从逃跑的角度来说，他也是格外有自信的。
因此几乎是一瞬间，你注意到他整个人都变得松弛了下来。就好像突然之间没有什么事被他放在心上了。
当然——这个松弛指的只是他给人的感觉。要是现在有不长眼的术师出手偷袭的话，大约会被他直接把脖子拧断。
他给人的感觉越放松，反而就越恐怖。原本十分的警惕性如今已经变成了十二分。你也并不确定自己可以成功拦住他。
不过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
这样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下次再见到伏黑甚尔，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这么想着，你果断开口道：“「领域展开」——”
骗他的。
就在你第一个字音出口的一瞬间，一只长发女人模样的咒灵就已经从身后的树林里跳了出来，直直朝着甚尔的方向飞去。
伴随着喑哑的“我美吗”问句说出，特级咒灵自带的简易领域瞬间发动，天与暴君短暂的被困在里面，无法第一时间脱身。
“就是现在！”
夏油杰乘坐着虹龙，一道风一般倏然从你身边掠过，凭借坐骑的速度极快的朝甚尔接近，伸出手臂，目标精准的对向他脖子里所缠绕的低级咒灵。
你要的不是伏黑甚尔的命，而是丑宝肚子里的天逆鉾！
就在这一瞬间，简易领域轰然破碎。你眸光一凛，当即抵住指尖。
“「领域展开——弱者无为」！”
金黄色的领域拔地而起，夏油杰收回手掌，在虹龙的带领下猛然撤退，直接擦着甚尔利刃的寒光朝上空飞去。
但即使这样，仍是被削掉了一整条尾巴。
领域不断延展、拓深，失去尾巴飞行速度下降的虹龙被不断向上攀升的领域外壁拥挤着朝上赶去，最终彻底离开了地面天与暴君的攻击范围。
他的胸膛急速起伏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深深斩出两道血痕的右手，那一瞬间，如果不是早有准备，被斩的就会是他的胸口！
虽然自己已经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此刻也并不是可以放下心来的时机。
他低头看去，只见金色的领域宛如涨潮的潮水般不断向前翻涌，形成了极为恐怖的咒力浪潮。而浪潮之下，被追捕的人如此渺小，却又如此矫健的朝着领域外的地方奔跃，如同暴风雨海面上一条逐浪的鱼。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这条鱼要被海浪给掀翻了，可下一秒，鱼儿却又一个猛子向前扎区，摇动尾巴，以更加可怕的速度将浪潮甩在身后。
夏油杰飞在空中，眼睛紧紧地盯着脚下这骇人的一幕，情不自禁的滑动了一下喉咙。
这就是……特级。
你的领域不断的向外延伸，第一时间，笼罩了被释放出来阻拦你的无数只蝇头。
但紧接着，这些蝇头都不动了，你看见甚尔似乎将什么东西从身上甩了下来，整个人的速度比前一秒提升了一大截，更快地朝你领域外的方向逃去。
领域的外层被越来越薄弱，就这样保持着可怕的速度，足足向外延伸了几百米，最终猛然闭合。
甚尔用来装模作样的白大褂被闭合的领域撕扯下半截，但人却宛如蝴蝶一般翩然的从这庞然大物口中溜走，最终消失在你与夏油杰眼前。
夏油杰放出了咒灵去继续追踪，人则慢慢从天上降了下来。
你撤掉领域的一刹那，虹龙似乎也失去了飞行的力气，从半空中轰然跌落下来，原地挣扎了几秒，便再也不动了。
夏油杰从虹龙背上跳下，见状眉头紧皱着，不知是怎样的神情，用没有受伤的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这只陪伴自己许久的咒灵的头颅。
你走了过来。
他转身，道：“没事吧？”
你摇摇头。
“我还好啦。”
你的咒力储量极为庞大，这是第一次开出比游乐园时还要巨大的领域，此时也只有一点点疲惫。几乎可以忽略。
夏油杰大约也看出来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并没有对你深不可测的咒力量流露出什么惊讶的情绪。两个人默契的跳过了这个话题，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一只飞行咒灵叼着一条仿佛毛毛虫一样的东西飞了回来。
你凑上去一看，果然是丑宝。甚尔在逃跑途中丢下的东西就是这个。
这次，轮到你问夏油杰这个问题了。
“杰辛苦了。”你说，目光落在他仍在滴血的右手上，“你还好吧？”
夏油杰也摇了摇头，将握拳的手藏在了自己身侧。
丑宝僵硬的被咒灵叼在嘴里，见到夏油杰，突然张嘴，用人类听不懂的咒灵语含糊不清的叫了什么。然后一张嘴，从腹中吐出了你心心念念刚刚还被甚尔拿在手里的天逆鉾。
夏油杰将天逆鉾转交到你手里，你望着手中曾差一点就取走男朋友性命的特级咒具，终于露出了站上神道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计划成功！这种东西果然还是拿在自己手上更安心耶。”
你的快乐大概传染给了夏油杰，他也舒了一口气，将丑宝和咒灵全都收了起来，转身对你说道：“刚才那个人那边，大概是追不上的。”
“没关系。”你轻巧地说，“他只是要钱而已。只要关于星浆体的悬赏不见了，这些拿钱办事的家伙就也不会再来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蝶蝶同学。”
“去盘星教吧。”你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一个想法，“我记得之前抓了一个术式是变装的家伙，刚好让他来派上用场。”
夏油杰点点头，准备和你一起回去通知五条悟和硝子等人。
不过走出去一步，之前派出去继续追踪甚尔的咒灵长鸣一声飞了回来。
夏油杰愣了一下，两个人都停下脚步，看着这似乎有什么发现的咒灵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夏油杰面色古怪地说：“它的意思是，它好像找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
你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谁啊。”
“不知道。”夏油杰说，“好像是在一辆汽车里，不是高专的人……要一起去看看吗？”
“你怀疑是接应的人？”
咒灵操使点了点头。
你收回准备回去见男朋友的步伐，轻盈地转身答应道：“好啊，那就去看看好了。”
97? 第 97 章
◎木漏◎
***
孔时雨是个精明的中介人。
诚然, 他有着与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不同的一双眼睛，以至于可以看到咒灵并将它们化作金钱的来源。但多年来与诅咒师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不论何时何地, 远离术师的战场就是最好的保命手段。
因此在甚尔走后，他耐心将车驶出高专山脚的两公里外, 途中并没有留下任何记号。
托“辅助监督”这一职业的福, 山中来往的车辙痕迹并不算少, 他完美将自己隐藏在其中, 很自信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黑色的轿车隐藏在山林之中，茂密的枝丫遮挡住车形。孔时雨没有开窗，侧目看了一眼随微风轻轻拂动的林叶, 在稍显阴暗的车厢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线人那边没有传来消息。
这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从见面到下山，中间大概还有一些无聊的问话环节，抛去他将车驶进的时间，大约再过几分钟就能收到下山以后急着寻找接应者的线人先生的联系方式了。
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孔时雨将手机归置到一旁, 手握方向盘安静的等待着。
三十秒, 五十秒。一分钟, 两分钟过去了。
手机安然如初，并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外界的请求消息。
——不对劲。
一股隐隐而来的不安在胸腔里升起，孔时雨果断拉开车门下车，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树影眺望高专的方向，试图从这里发现某种异常。
然而很遗憾的是，虽然能看得见咒术，但他所处的位置距离高专拥有着一定的距离, 除非那边打到山石崩毁烟尘四飞, 不然以他的眼力, 还是很难确定高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孔时雨在心里默默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多年来的合作关系，让他对禅院……伏黑甚尔还算有信心。不过精明的中介人不会放任这种信心毁了自己，因此在来时的路上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伏黑甚尔失败了，当下转头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说到底他也只是毫无术式的普通人罢了，就算事后清算也没有人会计较他临时跑路的事情，毕竟要是被捉住反而更加麻烦。
因此孔时雨在心里默数了一百个数。
一，二，三，四……这一百秒已经是他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给甚尔留有的最大的余地，他自认为仁至义尽了。
密林环绕的山间寂静无声。
第五十秒，一身不起眼的衬衫西裤打扮的中介先生从兜中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指尖的一支香烟。
第七十秒，他悠然吐出一口白烟，香烟燃尽的一点香灰从半空中飘落。
第八十秒，瘦削的男人转身上车，随手将抽了没几口的烟在车头的烟灰缸里按灭，两只手端正的放在方向盘上。
第九十秒，孔时雨扭头，最后一眼看向了高专的方向。
十，九，八，七……
看来这次的任务是失败了啊。
六，五，四……
抱歉了甚尔……不，以他们的关系，大约也不用说抱歉。
既然如此，那就再见了。
三，二……
第九十九秒钟，孔时雨发动了车子，引擎一阵嗡鸣，黑色的轿车缓缓开出了密林深处，悄然驶上了来时盘桓的山道。
一。
孔时雨踩下油门，黑车如灵活的蛇一般一个甩尾，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密林重新变得与十分钟前毫无差别。
一阵风拂过，吹开了林叶交叠的某个角落。
就在孔时雨刚刚抽烟的位置，一只巴掌大的咒灵无声飞过，随即突然一顿，似有所觉的低下了头。
***
“人已经抓住了？”二十分钟后，高专后舍，硝子站在宿舍门口的一丛剑兰前说，“再不回来的话五条那边可就等不及了。”
“是吗？”
她的前方不远，夏油杰握着还在淌血的手腕往这边走，闻言微笑了一下。
“悟的话，能老老实实等这么久已经很超出预料了。”
特级同期带着抓住的人先行一步去找了班主任，受了伤的咒灵操使慢了一点，在虹龙消失的地方稍微站了站，最终决定绕到后面来处理一下手上的伤。
“只是这种程度吗？”待到人走近，硝子低头看了看他险些被完全斩断的手掌，“还以为会是更严重一点的伤势呢……能活蹦乱跳的回来也让我很意外啊。”
“是比较难缠的敌人。”夏油杰中肯地评价道，“明明看上去没有咒力，但体力……不，身体素质方面过于强大了，被击中的一瞬间还以为会死。能是现在的状况已经很满足了。”
“这么可怕吗。那还是被抓回来了啊。”
“那是另外的人。”
“原来如此。”
硝子没再追问下去。替他将手上深可见骨的刀伤治好，柔和的白光附着在上面，像一层绷带一样缠绕住整个手掌。抬头的时候，发现对面的同期似乎有些出神，不禁也笑了一下：“怎么，还在回味刚刚差点死掉的记忆吗？”
被问到的夏油杰微微愣了一下。
“不是吗？”
“……不是。”
“那是什么。”
“……”年轻的咒灵操使低头看着自己正缓缓愈合的手掌，过了会儿才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要记住吧。”
“记住那种感觉？”
芋泥啵啵
“不，是记住，这世界上永远有比我强大太多的家伙。”
“你停一下。”硝子说，然后果断暂停治疗，拉着他转身就走。
夏油杰没反应过来，本能跟上去时被她拉的一绊，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背影：“硝子？”
“你先等下。”硝子头也不回地说，“跟我到五条面前把这话再说一遍。”
夏油杰：“………………”
夏油杰哭笑不得。两个人就这样吵吵闹闹的离开了宿舍门口，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悟不是还在理子妹妹那里吗？我记得我们说好的，在事情解决前都先不让理子妹妹露面——”
“他的话你也信？而且理子不露面跟他有什么关系，早就追着女朋友跑掉啦——”
“什——等一下硝子，慢一点啊！——”
***
当天下午两点，你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夜蛾交给你的从孔时雨那得来的最新口供。
洒满阳光的走廊上，身高腿长的男孩子揣着手臂倚在阳光无法直射的墙边，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咔’。办公室的门发出一声闭合的轻响。面无表情的五条悟放下手臂，站直身体，直直地朝你走了过来。
“结束了？”
“嗯。”你点点头，把手里的纸质文件递给他。
“能说的基本上都说啦。”你说，“但这个人实在是有些狡猾，老师的意思是别让他太轻松的走掉，就稍微废了一点点时间。”
之前已经说过了，孔时雨是个精明的中介人。
这种精明，除了能够帮助术师杀手牵线搭桥、在诅咒师中混的如鱼得水以外，更赋予了他能屈能伸的优良品德。
“这上面的是什么意思。”五条悟快速地翻过几页，以量子阅读的方式将纸张从头扫到尾，“是诅咒师？”
“是之前‘合作’过的对象。我打算把这个带回去，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把这些人揪出来。”
“让你家里去做？”
“那当然是找人去做啦。”
“那给我吧。”五条悟说着，随手将手里的东西卷了起来，没再交还给你。
他伸出手，你默契握了上去，两个人沿着光影的边缘慢慢朝外走。你稀奇地仰头看着他。
“干嘛。”
“悟是打算让五条家去做这件事吗？”
“是啊。”
“就是你之前说的‘投名状’？”
“也不算吧。”五条悟把卷起来的纸张夹在腋下，单手插在制服口袋里，似乎不满地捏了捏你，“用你之前的话说，是禅院家的人欸——让他们自己去抓自己人，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但是他们家里出来的人，让他们去做苦力不是更合理一点吗？而且也不一定能抓到哦。”
“所以就更不需要他们了啊。”五条悟直截了当地说，“我亲自去，不比这些家伙有用多了？”
“这样吗。”你想了下，不管能不能抓住伏黑甚尔，这都好像的确是最优解。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累到男朋友了。
这么想着，你干脆拉着他停了下来。
四月的咒高满目绿意，青翠的草坪洒满了被雨水打落的樱花。有阳光穿透枝叶的缝隙打落在你们的头顶上，令本就鲜亮的白头发微微发着光。
石砖铺就的道路两旁种满了红松，这种常绿的植物因树皮呈红褐色而得名，一只飞鸟路过落在顶端的松尖上，随口啄了一下发出啾啾的声音。你踮起脚，像安抚某种动物一样，轻轻地摸了摸男朋友柔软的白发。他配合地低头，神情似乎比刚刚见面时和缓了一点，但仍是挑起眉，墨镜滑落露出里面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你。
“这样会很辛苦的。”你说，手落到他的肩上，一语双关地注视着他，“不过悟愿意这样做，我很开心。”
你有很多想要做，却还没能做到的事。生性不羁的男朋友将自己的喜好放在一边，坚定不移的选择了你。实在是让人感到开心的一件事。
“在说什么。”五条悟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你脑门上推了一下。你的手滑落下来，他顺势直起身将你拥入怀里。两个人就这样在午后的林荫道上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然后他放开你，说：“比起这个——如果你抓到那家伙的话打算怎么做？”
“是说‘术师杀手’吗？”你想了一下，然后坦白地说，“其实我觉得悟不一定能找到他。”
“他跑了？”
“应该会跑吧。”
“那确实有些难办。”男朋友并没有因为你直白的话语而生气，将微微有些滑落的文件重新夹好，再度被墨镜遮挡的蓝眼睛透彻而又冷淡，“如果真的是个毫无咒力的家伙，那从咒术师的角度讲，就和透明人差不多。”
“而且他很敏锐。”你说，“在逃跑的时候，我本来还在想他为什么会丢下丑宝。那个时候连我也没发现杰的咒灵操术成功了，可他却注意到了。”
五条悟点点头，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像泥鳅一样的家伙。”
随即他停了一下，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当时的画面，不禁又弯起唇角调侃道：“不过也有一种可能，这或许是那家伙这辈子吃过最大的亏也说不定。”
而且他还不能再找回来。
你再次拉住他的手，打算去食堂里带一些饭，到幻境中看看理子的情况。闻言不禁奇怪道：“是错觉吗？怎么感觉悟对这个人恶感很高的样子。”
明明两个人都没有见过啊？
“这你得去问杰。”
“什么？”
“擅自就敢将最强的名号让出去，老子这次绝对不会原谅他！至少也要把《怪物猎人2》送过来再说！”
“那个不是二月的时候就发售了吗？竟然还没买到啊。”
“所以说——都是杰的问题啊！”
“既然这样那也给我带一份好了。话说那个是什么游戏机上的，PSP吗？”
“你不用管。”五条悟说，恶狠狠地拉着你大步向前走，“只要等着东西送到你寝室就好了——硝子呢？她要不要？干脆一起带一份吧。”
“咦？这样也可以吗？好耶！——”
98? 第 98 章
◎飞蛾◎
***
“先生, 任务失败了。”
四个小时前，盘星教。
代表董事办公室。
现任法人园田茂喝茶的手微微一顿，倏地抬起眼睛。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前来汇报的人摇了摇头, “刚刚接到一通自称是‘术师杀手’之人的电话，那人在电话里说, 赏金不要了, 让我们接下来自求多福。”
“他人呢？”
“回拨过去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大概是在公共电话亭之类的地方打来的吧。”
汇报者说着, 稍微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量园田茂的脸色。
“还有……”
“什么？”
“之前给我们介绍术师杀手的那个中介……现在也联系不上了。”
“………………”
房间里静默了五秒钟。
突然, 园田茂抬起拳头，用力在桌上锤了一下。
“可恶！”
桌面发出‘砰’的闷响，刚放下的茶盏被震得往旁边偏移了一下。汇报者脑袋一缩, 听见上首的法人先生大骂道：“这个混蛋！绝对是见事情不妙直接跑掉了！”
任务失败，就证明星浆体没死。先前预支出去的三千万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很有可能会暴露杀手的幕后组织者为盘星教这个事实。
园田茂起身，颇有些焦虑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千百年来，盘星教贯彻非术师的立场, 在宗教与咒术界的夹缝中勉强生存。咒术界与天元本人均需要星浆体进行同化, 以达到维护结界与人类世界正常秩序的目的, 可这么做却会导致盘星教的灭亡。
几番思索之下，盘星教出此下策，寄希望于无名杀手可以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杀死星浆体。可如今杀手失败，盘星教的过度行为必将招致咒术界的反击。
一旦咒术界动怒，教会则再难维系下去，届时分崩离析也只会是时间上的问题。
早已上了年纪的法人身着一席白色的教会服装，惊怒不定地围绕着桌子来回走了三圈。但很快就又冷静了下来, 抬起头看向墙壁上所悬挂的时之器皿会标志。
虽说与咒术界及天元拥有着一定的联系, 可是……盘星教身为非术师组织, 术师们无法对他们动手，最大可能就是差人来谴责警告一番。之前他也听人说过，如今的总监会里来了一名似乎很不好搞的新人，那些上面的家伙一时半会儿来不及处理这边的问题也是有可能的。他不必自乱阵脚。
这么想着，园田茂神情一松，原本攥成拳的双手松开，重新背到了身后去，对着墙壁上的标志露出满意的笑容。
“算了……既然这样，那就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您的意思是……？”
“既然让我们做好准备，那我们就去做。”园田茂在心中思考着对方打来这通电话的意图，随口命令道，“你，通知下去，接下来一个月教内都不要举办任何活动，原先定好的活动暂时取消，等一个月后再看情况恢复。”
“是。”
汇报者领命而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嘟、嘟、嘟’。
“进来。”
园田茂挥手，让先前的汇报者避开，一个穿着教会衣着的人出现在房间门口，欣喜若狂的朝里面探进一个头来。
“什么事？”
园田茂回身，面无表情地看向来人。只听对方难掩激动地说道：“先生，他来了！”
“什么？”园田茂被这狂喜的姿态所迷惑了，不禁微微一愣，“谁来了？”
“之前接下任务的那个人来了，说是已经完成了我们的‘订单’，现在正带着星浆体的尸体在接待室里等您呢！”
园田茂的眼睛倏地睁大。他脱口而出：“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的眼珠因惊愕而飞快地转动起来。
术师杀手的任务不是已经失败了么？怎么会这种时候带着星浆体找上门来？
难道说……对方是骗他的？！
不，不对。
那种人没有骗他的必要。
除非——
***
夏油杰出发之前去找了你。
前往盘星教解决星浆体的后续问题，原本的计划是你与他一起去。不过因为意料之外抓到了孔时雨，夏油杰便十分体贴的让你留了下来，负责处理其背后所牵扯出的一片黑色产业。
“可是杰一个人去是不够的吧。”你说，“任务是两个人负责筹划的，去回复的时候也应该是两个人。不然有可能会被怀疑哦。”
“既然这样的话，”夏油杰看向倚靠在走廊边从早上起便臭着一张脸的挚友，“那我和悟一起？这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如果是其他的方式应该没问题，可是——”你顺着他的目光侧头，同样看向自己个人风格极为强烈的男朋友，在对方瞥来的视线中适时的停顿了一下。
“悟这个样子，完全不可能伪装成别人吧。”你果断否决了这个计划，大脑飞速运转，重新开始制定新的方案，“要不这样——杰跟小叔叔一起去吧。”
夏油杰微微一愣。
“是说石狩先生吗？”
“嗯。”你点头，无视了男朋友从一旁投来的似乎想要强烈抗议的目光，认真地说道，“其实悟本来也不适合去。除了我之外，只有杰见过伏黑甚尔，那么就由杰来假扮甚尔，小叔叔负责伪装成孔时雨。那种看上去就一身大人味的家伙跟他适配性也很高，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五条悟：“喂。”
“这倒也是一种方法。”夏油杰赞同道，“那我现在去找石狩先生吧。”
“等一下。”你说，“还有理子的‘尸体’别忘了带上。”
“这个简单。”夏油杰伸手指了指体育馆的方向，微微一笑说，“用篮球假装一下就好了吧。”
“篮球？”
“嗯。”
“怎么不用咒灵。”五条悟说，终于找到时机，手臂一挥挤进你们两人中间，“不是新收服了一个咒灵吗？替前主人做做事不是正好。”
“虽然知晓咒术界的存在，不过目前还不能确定盘星教的人可以看见咒灵吧。”夏油杰把他伸出来的阻碍视线的手拍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歪过头对你说道，“话说回来，丑宝跟伏黑甚尔似乎有主从关系。我的咒灵操术一开始没有成功，它是因为后面被蝶蝶同学的领域效果影响到了，被抛弃以后才重新择主的。”
“原来是这样。”你若有所思，安抚地挽过五条悟的手臂拍了拍，“杰想说什么？”
“这种脑子灵活的家伙，就算逃走估计也会留下后手吧。”
“是说他会摆我们一道吗？”你眨眨眼睛，“确实也有这种可能。”
“所以呢。”五条悟说，“你打算怎么做？”
“对方都是普通人，我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夏油杰说着停顿了一下，目光穿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与校舍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里是收容着理子的幻境。
“……就是稍微有些好奇吧，”他沉静地说，又似乎有些不解，“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理子妹妹的命呢？”
***
“我不在乎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在面对由夏油杰所扮演的假甚尔发出的疑问时，现任盘星教法人园田茂这样说道。
上午十点五十九分，宽敞的接待室中坐着三个人。
夏油杰换了一身衣服，面容和身型均由变装术式伪造，此刻正顶着一张伏黑甚尔的脸端坐在深红色的沙发上。
沙发的侧前方有一张玻璃茶几，大约有一米二到一米五长，上面孤零零地摆放着一颗被白布所包裹的圆球样的物体。
园田茂坐在圆球的正前方。而由石狩义平客串的‘孔时雨’就坐在夏油杰的旁边，闻言拿手抵住唇轻轻地咳了一声。
“……”
‘伏黑甚尔’恍若未闻。
就像是不久前曾经看到的那样，他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说：“然后呢？”
“在不信仰天元大人之人的眼中，这或许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园田茂一只手轻轻地搭在白布物体的上方，从善如流地说，“毕竟整个日本都被咒灵侵占了，谁知道我们有没有命继续供奉祂呢？”
“但我们不在乎。”
园田茂将手掌下的白布拆开，白布中所包裹的物体得以显现，其中正是伏黑甚尔的任务目标——星浆体的头颅。
他伸出手，将双目闭合、脸部没有一丝血色的头隔着白布抱了起来，起身坦然地说道：“你大概不能理解宗教的意义。我们之所以存在，便是为了让这世间所有迷失的心灵都找到可以栖息的落脚点——为了这个，天元大人就只能是天元大人。”
“……”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
而园田茂已经抱着那颗伪装的头颅走到了接待室的门口。
就在即将踏出门去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已有沟壑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要跟上来看看吗？”
“……”夏油杰说，“什么？”
“来看一看，咒术界从未放在过眼里的，来自普通人的‘信仰之力’。”
99? 第 99 章
◎沉光◎
盘星教本部的建筑风格十分堂皇。
夏油杰跟在园田茂的身后, 神情状似随意，实则不动声色的瞥过眼打量着四周洁净宽广的富丽长廊。
这里的整体色系为白色。脚下统一的白色地砖反着柔和的光，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这座华丽的建筑。但很稀奇的是并没有什么人。
其实光从建筑的外表来看的话, 很难看出这里是一间宗教场所。毕竟在夏油杰的认知里，宗教自古以来无非与神道教、佛教、基督教相关。像盘星教这种存在千年的历史宗教更应如此。然而事实却是, 这里表现得和任何一家宗教都不一样, 以至于他在跟随园田茂一路走来的路上, 脑海里最大的一个问题已经变成了：
他们的钱是从哪来的？
当然, 倒也并不是说所有的宗教教义都必须崇尚简朴。只是盘星教作为与咒术界相关的宗教，能够从平安时代一路维系到现代，且本部规模如此宏大, 大概率背后是有咒术界的相关人士在一直进行资助。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夏油杰用眼神安抚住了身边一直在偷偷向他使眼色的石狩义平，三个人一路无言的来到了一处像是朝拜厅的地方。最前方的园田茂伸手推开了深色的镀金雕花木门，一道有些刺眼的反光从厅堂的内部投射出来，使夏油杰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与建筑外部极具现代设计风格的样子不同, 盘星教的本部中心其实比想象中要简洁许多。园田茂走入大厅后并没有理会他们, 径直捧着怀中的星浆体“头颅”朝正中央的演讲台走去。夏油杰跟石狩义平落后一步, 二人进入到这间同样以纯白色为基调、一眼看上去纯净无暇的朝拜厅，发现这里似乎比来时的路上所遇到的人要多很多。此时分散聚集了不少身穿白袍的教众。
夏油杰目光大致一扫，基本确定了在场的所有教众大概率是普通人。几乎每个人的肩膀与头顶上都依附着未完全生成、又或者是已经生成的低级咒灵。
他与自己热心的特级同期不一样，目前并没有帮人一键祓除这些低级咒灵的欲望，于是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在心中迅速的盘点了一下这间厅堂的几个出入口。
朝拜厅位于建筑的正中心，前后左右加起来各有两个大门, 且正门敞开, 天花板密封, 走廊的方向各有六扇闭合的窗户。而这些教众的数量大约在一百人左右。换句话来说就是，一旦一会儿假头颅的事情败露，在场的情况以及这些普通人并不足以拦住他们，因此安全撤离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正当夏油杰确定了这一点，还不等心来得及放下一些时，空阔的大厅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麦克风开启的嗡鸣。
他抬头一看，是先前已经拾级走到演讲台之上的园田茂打开了话筒。假头颅被安放在演讲台的正中央，一席白袍的园田茂面带微笑，这笑容凸显了他面部的沟壑，使额头上不知原因鼓起的圆包更加瞩目，以至于在夏油杰的眼中，丝毫没有感受到他身为宗教领导人的亲和感。
然而这对于在场的教众来说却似乎已经足够了。
只见园田茂单手握拳，不轻不重敲了敲演讲台的台面。‘扣扣’声通过四面八方扩音器的传导，很快响彻了整座大厅。所有先前还在各自祷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垂直双手专注地望向他。
“很好。”园田茂说，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很满意，唇边笑容不禁又扩大了几分。
夏油杰微微皱起眉，顶着伏黑甚尔高大的身躯格格不入的站在安静的教众之中，视线落在双臂中央的白色包裹上，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升起几分焦躁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安。
身后的石狩义平大约也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摆。夏油杰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这次还是选择了跟随石狩义平的步伐，两个人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揣起手臂，静待园田茂接下来的举动。
演讲台约有两米高，站在上方的人可以很轻易的掌握场下的所有动静。园田茂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微微一笑，大方的举起手指向他们两人的方向。
“大家一定很好奇，我身前放着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园田茂开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轻松转移到了夏油杰与石狩义平的身上，“关于这一点，就不得不让我们感谢这两位来自另一个领域的先生。要是没有他们，我们盘星教或许在今天就将不复存在了。”
这话一出，场下顿时一阵哗然。
这些信仰星星的教众拥有着不同的面孔，或年轻或老迈。然而夏油杰此时却并没有心情去思考为什么他们会知晓天元的存在，眉头始终紧紧地皱着，一动不动地盯紧台上一派惬意的园田茂。
“天元大人是这世上全知全能、不死不灭的神明。千百年来，如果没有天元大人一直在暗处默默地守护我们，那我等普通人或许早已被看不见的‘怪物’所吞没。”园田茂说，“因此，我们崇拜、敬仰这位高贵的神明，发自内心的感恩祂这么多年的付出。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盘星教」。”
“但可惜的是，这世间上所有的事总是不能如人所愿的。”
“天元大人作为真正存在于世的、最伟大的神明，却因为一群人的私心，而无法保持自己的‘纯净’。”
“他们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满口的大义凛然，千年来一直半是强迫半是哄骗的将天元大人囚禁于不见天日的地下，希望天元大人能如当初那样发挥自己的力量，来抵挡这世间的‘怪物’。”
“而善良的天元大人也同意了这种做法。”
“可是——”
园田茂说到这里，声音猛然转为高亢。他原本还算平和的假面随着话语的进展而逐渐撕扯下来，此时双目睁大，近乎是有些狰狞地对着台下所有教众说：
“可是，我们不能允许他们这样做，不能允许天元大人的自我牺牲！”
“因此，我们要阻止所有试图‘污染’天元大人的计划，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阻止星浆体与天元大人同化！”
台下的教众大约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一时间群情激奋，原本安静的朝拜厅中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嘈杂之声。园田茂再度敲击桌面净化了它们。
“大家不用担心。”园田茂说，“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向所有盘星教的教众宣布一个好消息。还记得我刚刚向大家介绍过的那两位先生吗？”
园田茂站在演讲台上，相隔几十米远的距离，遥遥对着座位上的夏油杰一笑。
“没错，这两位好心的先生，他们已经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园田茂收回视线，转而捧起被夹在两臂间、之前一直静置于台面之上的白色包裹，随即一把将白布上的活结扯开，将其中被术式掩盖过的虚假头颅高高的举了起来，毫不避讳的展示给所有在场的人看。
“大家看，这，就是星浆体的头颅！”
园田茂举着手中的人头，绕着高高的台面走了一圈，确保所有人都看清楚之后，这才重新把它放回桌面上。
被伪装成理子模样的篮球相貌十分真实，甚至还留有一部分断颈。头上白色的发带有些滑落，双眸闭合着，呈现出一片死灰状的惨白。
夏油杰原本揣着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放下，在看不见的地方攥紧成拳。
而上方，园田茂在展示完毕以后，直接招手叫来助理或是秘书一类的角色，让他们呈了一个托盘上来。
园田茂从托盘上拿起了什么东西。夏油杰虚起眼睛，依稀从那东西金光闪闪的外表上认出些什么。
“那是佛杵。”石狩义平低声说，“降魔杵的作用是消除恶魔、扫平障碍，有维护内心宁静的意义。”
“……”
夏油杰沉默了一秒钟，收紧手指，抿住嘴没说话。
他目光牢牢地盯着园田茂，在这一刻竟然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可恶的星浆体被消灭，天元大人的纯洁得以保全。但此等可恶的恶魔，却是不应该留有肉/体在世间上的！”
园田茂说着，高举起自己持有佛杵的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的朝着演讲台上的头颅杵去。
‘噗呲’——
尖端楔入篮球的内部，如同破开了头骨，通过麦克风发出了一声清晰的闷响。
但并没有血液或是脑髓溅出来。
园田茂发现了这一点，但显然没有在意。他就像是真正消灭了自己的心头大患那样，将佛杵留在头颅上，后退一步张开手臂，一脸喜庆地对着台下的教众说：
“我们守护了‘星星’。这——就是盘星教存在的意义！”
话音刚落，四周爆发出一片掌声。
有那么一瞬间，雷鸣般的鼓掌声几乎让夏油杰错听成了浴室水珠拍打地面的淋浴声。在这一片似乎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人类社会秩序与道德掌声中，夏油杰攥紧的手不自觉松开了。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秒钟，似乎有什么人的声音通过记忆传递到他耳边，是自己的同期曾经问过的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想要保护的普通人面目丑恶。
那么这样的普通人对他来说……还是需要被保护的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正文完结
别担心，大家都会好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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