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出门，巨大的人造光源明晃晃顶在头顶，但落在地面上也只剩下微弱的，暗淡的光亮。毕竟是人造灯，又怎么能够代替恒星的光亮。
毕竟是人造物，又怎么能和一望无际的黑暗所抗衡。
赵鹏的公会建设大业正在如火如荼，时不时发来最新的工作进展，今天是公会成员突破五十啦，明天是医疗监察队将新的申请名单送过来啦，诸如此类。
刚十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希望他可以出席霸下无敌第一次全体会议，毕竟没有他的签章，会议作出的决定无法最终拍板。
于是陈应打算过去看看。
他过去的时候，会议进程已经过半。半数成员是赵鹏这样的彪形大汉，几乎全部坐在前排，明眼一看就是赵鹏拉帮结派的结果，他将自己不少原来的兄弟安排了进来。
剩下的人倒是千奇百怪，有戴着眼镜文文弱弱的，有戴着墨镜霸气十足的，有文质彬彬的三十八岁男人，有一脸坏笑的十八岁少年。
引起陈应注意的是坐在赵鹏右手边的文弱男人，面容清秀，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商业精英的做派。是唯一一个赵鹏附近落座，却不是赵鹏体型的异类。见陈应盯着他瞧，赵鹏介绍道，“我新招来的秘书，泰禾。”
“姓泰啊？”陈应在主位坐下。
回答的不是赵鹏，泰禾主动接过了话茬。“会长，我姓许，许泰禾。”
“姓许。”陈应了然。“会议继续。”
也没有什么值得听的。无非是下一批医疗申请的名单已经整理完毕，有七位需要重新复核潜力值，赵鹏在许泰禾的提醒下提前安排了调查小组，将复核材料都收了上来。
“都是有理有据的复核理由，赵会长。”许泰禾在会上的话很少，但在他作出如此的判断时，赵鹏丝毫犹豫也没有转向陈应，“那陈哥，你觉得没什么问题我们就散会？”
陈应将一切尽收眼底。“散吧。许泰禾留一下，赵鹏你在外面等我。”
许泰禾点点头，像是被单独留下是意料之中的事。倒是赵鹏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悻悻出去了。
陈应慢吞吞打量对面的人，“和许川关系怎么样？”
“边提防边帮助的正常队友关系。”
“你来霸下无敌是自己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自己的意思。”
“来这里干嘛？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你？”
“没有觉得，一切看会长的意愿。至于来这里，为了求生。”
许泰禾每个问题都回答的非常坦然，神情真挚神色自若，看起来和真的一样。陈应眼不见心不烦，挥挥手赶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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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一个四平八稳的许泰禾，进来一个火急火燎的赵鹏，“陈哥啊，刚才你看泰禾的眼神我还以为你要把他臭骂一顿呢！别啊，我好说歹说将这么个人才留下，陈哥别给我霍霍走了！”
“哈哈哈哈，”陈应被赵鹏纠结的表情逗笑了踢了个凳子过去让他坐下，“那你给我说说是哪方面的人才？”
“脑子好啊，整理东西井井有条的，话说的也头头是道。我和陈哥你说啊，第三天招新的时候有个b区的我本来挺满意的，结果泰禾一看就说是卧底。我一查，嘿，还真是，是曹龙那垃圾的一个亲信。”
“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赵鹏骄傲的像是自己发现的一样，陈应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我也问他了。结果他说，他已经将曹龙原来的七十来个手下的姓氏和名字，以及那些人的队友的名字，还有曹龙生平接触过的所有人的名字都背下来了。哇，就那么一会儿时间，打死我也背不下那么多人。”手舞足蹈的赵鹏说到这里，已经压不住如滔滔降水般涌来的敬佩之情了。
“确实牛逼。”陈应也跟着感叹。
“就是说吧。现在那些厉害人物都已经早早有了自己的公会了，我们虽然权力大但是根基不稳啊，愿意退会来面试的人才一共也就那么多。而且外面都在猜测你为什么把序列监察解散了。都问到我这边，说是不是和你父亲闹掰了。”看来最近真是忙的狠了，赵鹏一箩筐的话机关枪一样往外冒。
“你怎么解释的？”陈应也开始好奇赵鹏怎么回复。
“我说肯定没有啊，是曹龙那傻逼叛变又自立门户了，你看陈大负责人最后还不是将序列监察的所有权利承接到我们这边了。”赵鹏慷慨激扬，“我还说了，我们会长这回准备建立一个规范公正的医疗调查团队，必不可能像曹龙那样弄的乌烟瘴气。他们听了都拍手叫好呢！”
“……啊？”陈应突然拧眉打断他。
“嗯？”赵鹏还邀功等夸呢，突然迷惑。
“赵鹏，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陈应颇有些哭笑不得，“规范，公正，我什么时候说这样的话了？”
“……不是吗？”赵鹏开始不安。
“当然不是。”
“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啊。”陈应抱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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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赵鹏替他发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但陈应并没有放在心上。赵鹏目前处在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态，所以他还没有深刻体会，当你经营一个权利专制的庞然大物，选择权有时并不会在自己手里。
尤其是他将自己之前的那么多人作为人情塞了进来，就这一点，已经反映了一些人的本性难移。而他，他以为自己能坚持多久，不变得像曹龙一样面目可憎呢？
大约也是早晚的事。
霸下无敌的公会集合地并不在原来的序列监察旧址。作为新兴公会，地方显得有些狭小。对面就是时砚清的公会命运齿轮，这件事是他出门看见熟人后才发现的。
“时砚清？”面前的背影很熟悉。
时砚清紧绷着背脊转过头，见是他，微不可查松了口气。“陈应，是你啊。”
陈应抬起头，雕刻着命运齿轮四个烫金大字的牌匾非常夺目。“你们公会主要干什么的？”
时砚清的脸色不算好看，但不知为什么，从一开始对陈应就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态度，“主要业务是公会任务的调配，还有佣兵信息的整合分析。”
被搁置许久的系统震动起来，陈应戴上耳机，“你应该时常关注热点内容。前段时间第二大公会佣兵联盟的内战已经两败俱伤，主角借势将佣兵公会垄断的一部分业务拿过来，只要挺过这段时间的打压，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那加油。”陈应点头。
看陈应神色自若，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他不自量力或者大言不惭的评价，时砚清绷着的弦一松，苦笑道，“会的，只是最近，确实……”
“熬过这段就好了。”陈应嘴上敷衍着，脑中突然浮现另一个疑问，“系统，男主攻受相遇了吗？”
“快了。”系统道，“这次时砚清遇到的麻烦会得到傅俞臣的帮助，然后命运齿轮会迅速站稳脚跟，留给第一卷的剧情线即将过半，你得加快进度了。”
“如果一直到第一卷完结了我也没办法取代陈峰呢？”
“若你没没犯什么错误，但关键剧情没有完成，系统会找到过去最有可能改变结局的那个时间点，回溯，直到关键剧情点顺利完成。”
“行。”陈应回过神来，对着时砚清指指光脑，“最近忙，刚接了个语音消息。”
“嗯。”时砚清欲言又止。
“那我就先走了。”陈应看出来了时砚清有事想说，更确切的说是有忙需帮，但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抬脚干脆利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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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主角的问题总会得到顺利解决，人和人的际遇并不相同。
而他还有要事在身。
“做得很好。”系统对时砚清的行为明显莫名其妙，“感觉他那个表情像是要和你求助的意思，明明你们之间的交集不多，他哪里来的想法认为你们是一路人。”
陈应不置可否，回宿舍躺下。
“这就是你说的要事？我还以为你要去a区实地了解医疗监察队的情况了，别忘了你的任务。”系统声音都提高了两个度。
陈应没管他，躺在宿舍里翘着二郎腿刷星网，地下城居民贫瘠的物质条件背后是磅礴而出的讨论欲和吐槽欲。陈应搜索医疗监察队，跳出来的帖子里十分之九是骂声。
“公关不行啊。”陈应摇摇头。
“本来星网上实名注册，发言可以追溯个人。但由于主脑的出现导致计算机学科没落，拿出来的专利同质化严重，兑换积分也不高。黑客们只能另辟蹊径攒积分。”
“比如。”
“影子ip交易，当时几乎人手上百个影子ip账号，被举报掉就换新的，非常言论自由。去年主脑升级后虽然有所改善，但这种现象根本无法杜绝，所以一直处于灰色地带。”
确实，每一任每一位医疗监察队的成员都在星网上被骂出了花。陈峰作为总负责人已经十五年，底下的六位分组组长换过三轮，每人都有他天怒人怨的恶事被狠狠吐槽。只要悉心总结，动线十分清晰。
而这些人的结局与邹予一样，全都消失在公众视野中，再没有他们的踪迹。
但陈应觉得，他说不定已经知道这些人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