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姜暮声的名号成功威慑走了何老板后,云染久久坐在地上起不来。
身上的力气在刚才都让极度的恐惧给抽走了。
“阿染,没事吧?”
牡丹小姐先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拉她。
云染借着牡丹小姐的力站起来。
“谢谢牡丹小姐。”
“你在发抖。”牡丹小姐担忧地看着她。
“有没有摔到哪里?”
云染轻轻摇头,在牡丹小姐的搀扶下到沙发处坐了一会儿。
刚坐下,同事们的连环问又来了。
“阿染,你比我们大家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是啊是啊,竟然跟姜大佬有关系。”
“什么时候带姜大佬来我们歌舞厅玩啊,也让姐妹们见一见传说中的大人物。”
……
喧闹的说话声没完没了,吵得云染头疼。
她表面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依旧心惊胆颤,危急时刻报出姜暮声的名号实在是无奈之举。
但这事若是传到姜暮声耳朵里,保不齐她会怎么死,不过是从早遭殃变成晚遭殃。
也有一丝幸运的可能,姜暮声活在传闻中,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不像其他说得上名号的人物喜欢接受记者的采访报道,登报。
说不准她不是第一个说这种大话的人,姜暮声也不会匀出时间精力特地来收拾她这种借用了自己名号的小虾米。
对,就是这样,云染安抚自己。
牡丹小姐看云染面色难看地坐在椅子上,而其他人还在兴奋讨论刚才的事,没由来地心烦。
“想认识姜大佬自己去认,别在这里嚷嚷。”
牡丹小姐这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下来,只还能听见微弱的交头接耳。
这些小姑娘只知道艳羡他人能攀高枝,只知他人风光,却并不知这其中的苦楚。
背上的疤又隐隐作痛起来。
目光落回到云染身上,牡丹小姐唇角展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至少这群姑娘里,云染是清醒的,知道什么决不能沾染。
她如今已经弥足深陷,希望云染能顺利脱身。
云染终于缓过心神,记起了自己还有工作未做完,甫一抬头,便看见牡丹小姐正专注地望着自己,不似之前带着几分情与欲的灼热,只有淡淡的温情,像是姐姐看妹妹。
“牡丹小姐,我来继续为您化妆吧。”
“好。”
之前化了一半,就出了插曲,要加快速度才行,云染心想。
“阿染,你刚刚说的是谎话对吗?”牡丹小姐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
云染握着睫毛刷的手微顿,没有回答,继续为牡丹小姐刷眼睫毛。
“阿染,明天别来上班了,经理那边我帮你说,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你。”
小小的睫毛刷突然变得笨重起来,怕不小心弄脏妆面,云染先将自己的手拿开。
她疑惑地看着牡丹小姐。
“很奇怪对吧,我为什么要帮你。”
云染点头。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看着你跟我妹妹一般大。”
云染愣了一下,由衷感谢道:“谢谢您,牡丹小姐。”
但是她并不打算接受牡丹小姐的好意,牡丹小姐想得太简单了,不是从歌舞厅出去就万事大吉,那位何老板跑到歌舞厅后台闹事,却没有管事的人来制止,可想而知对方不是歌舞厅可以轻易得罪的。
在香港这方寸大的地方,有权势的人想找个人并不太难,尤其是她这样空有一张好面皮,没有保命符和安稳庇护所的普通人。
就算被弄死了,也不会引起谁的重视。
留在这里工作,反而安全些,一来对方看她没逃,心中疑虑会消散些,以为她真是姜暮声的人,出于某种原因在这里兼职。
二来她也有自己的筹码。只是不知自己的价值能不能帮她渡过这难关。
下班后,云染照旧去找经理领薪水,昨晚经理重伤进了医院,今日经理换了人,是一位身材矮小,但面容和善的男人,云染敲门进来时他正对着一方掌中小镜子用牙签剔牙。
“您好,我来领今日的薪水。”
“你就是化妆师云染?”
“是的。”
拿到钱后,云染站立不动,思索着怎么开口谈判,她还不知怎样称呼对方。
对方坐在可以旋转的电脑椅中,头没有椅子高,整个人像是被灰黑色的网给网住了,又像是从那网子里生长出来的成精暗黑蜘蛛。
云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云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刚刚后台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他果然知道。
“我听说你化妆手艺十分不错,只在歌舞厅工作实在有些大材小用,我再为你介绍些贵客怎么样?”
“什么样的贵客?”
云染斟酌着问。
“富家太太、千金小姐。”
“我不去她们家里。”云染抓住机会谈条件,“还有工作的时候,你要负责我的安全。”
“云小姐,您不如直接向姜先生撒个娇,请他为你拨几个保镖。”对方玩笑着戳她的谎言泡泡。
云染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这样,云小姐,你有一天考虑时间,明晚这个时候来告诉我你的答案。”
云染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表情离开经理办公室的,她有些后怕。
连事发不在场的新经理都知道她在撒谎,那何老板呢。
哪怕当时被她吓到了,回过神来想想是不是也很容易就想到了。
说不准,人家正带着人在歌舞厅外面等着逮她。
云染脊背发寒。
这时候,她忽然想到了说会来接她的学长。
有了一丝希望。
可是学长一个人如何能跟那些人对抗。
头一次,云染生出了学长很好很好,但对她来说也靠不住的念头。
就像昨天那位经理说的那样,学长护不住她。
第一次后悔自己没听老豆的话。
她让自己陷入了不能解决的大麻烦。
拿了薪酬,本该直接走出歌舞厅的她不知怎么又回到了后台。
现在这里或许就是最明亮而安全的地方。
*
浅水湾的一处最豪华的别墅,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人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进了宽敞明亮的大厅,他的头发被风吹得竖起,还没有完全倒落回去。
一根粉色领结缠绕成几圈捏在手里,还未见到想见的人,就开口大声喊:“大新闻!大新闻!特级大新闻!”
“暮声?”
“雪雨妹妹?”
“人呢?”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盘上指针刚好指到整点,“才9点,总不会睡这么早吧?”
姜雪雨拉开房门,赤脚从房间跑出来,人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朝下看,“杭一哥哥,什么大新闻?”
郑杭一抬头,看见穿着睡衣的姜雪雨外面套了一件白色毛呢外套。
正要搭话,二楼房间另一扇门拉开了,是姜暮声。
他应当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肩上搭着一条黑色毛巾,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一身黑,擦干头发,穿上鞋子立刻就能出门。
在家里也裹这么严实,是怕女佣爬床吗?郑杭一不解地想。
“怎么连鞋也不穿。”
姜暮声轻轻踩到了哥哥脚上,手扶着栏杆。
“喂喂——”郑杭一有些不满被这关系亲近的兄妹忽视。
“你把雪雨吵醒了。”姜暮声沉声问罪。
他的声音极低,仿佛被烟熏烤过,天生喑哑,极特别。
活了快三十年,郑杭一没有再第二个人那里听到这种声音。
他望着姜暮声永远被黑发遮挡的喉结处,有些理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雪雨妹妹睡这么早的吗?”
姜雪雨小幅度地摇头。
“杭一哥哥的大新闻还没说呢。”姜雪雨兴奋地道。
郑杭一看姜暮声。
“说吧,说完就走。”姜暮声道。
郑杭一丝毫不生气,跟姜家兄妹交好这么多年,自然懂得对方。
身为哥哥的姜暮声高冷、刻板、严肃,而妹妹就活泼开朗许多,同时也单纯,不然也不会被人哄骗掳走,今早刚找回来,做哥哥的姜暮声自然会看紧些。
“脖子仰得有些酸。”
跨着长腿飞奔到二楼,郑杭一眉飞色舞地说:“大新闻跟暮声有关。”
“跟哥哥有关。”姜雪雨的眼睛亮了。
姜暮声也淡淡看了郑杭一一眼,面上依旧一派漠然,好像一点也不好奇。
“暮声,你背着我和雪雨妹妹几时有了女人?”
“女人?”姜暮声脸上平淡的表情多了一丝疑惑。
“对啊,你的女人,你该不会是哪天在外面喝醉了,欠下风流债忘记了吧?”
完全是无稽之谈,姜暮声觉得有些可笑。
“你就来说这事?”
“是啊,难道还不够劲爆吗?”郑杭一有些怀疑自己的感知。
“我也觉得劲爆,我要有嫂子了吗?”姜雪雨更兴奋了。
自家哥哥都27,快30了,还未谈过恋爱,她都谈过了呢。
超级期待能有一位嫂子的!
“这就要看你哥哥负不负责了?”
郑杭一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起来。
“哥哥,你会负责的吧?”姜雪雨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姜暮声。
姜暮声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以示安抚。
给妹妹找一个嫂子,对他来说,何其难。
“雪雨妹妹,想不想去见见这位你嫂子?”郑杭一嬉皮笑脸地问。
“想!”
“哥哥,我要去见嫂子。”
“不行。”姜暮声果断回绝。
“没有什么嫂子。”
“可是杭一哥哥说有,我要见嘛。”
姜暮声阴森森地看了郑杭一一眼,有如寒冰。
郑杭一立刻说道:“我会保护好雪雨妹妹的,不然拿我的命还。”
“没有人稀罕你的命。”姜暮声无情道。
最后,还是姜雪雨一哭二闹三绝食说服哥哥的。
香港没有人不知道姜暮声的名号,人人敬他畏他,传闻他有在港城一手遮天的本领,唯独对自己的妹妹没有办法。
“哦耶!哥哥万岁!”
得到应允后,姜雪雨立刻不哭了。
姜暮声掏出手帕轻轻给妹妹拭泪,“哭得这般真,都可以去当演员了。”
“真的吗?哥哥让我去做演员嘛?”
“不让。”
“要去歌舞厅看‘嫂子’就先回房换衣服。”他忽然也有点好奇是谁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自称是她的女人。
“遵命。”
姜雪雨回房间了,走廊上只剩下姜暮声和郑杭一,姜暮声拿肩上的毛巾擦拭头发。
郑杭一思索几秒后道:“暮声,我认为你对雪雨的教育有些问题。”
“嗯。”姜暮声没有反驳,但也不让郑杭一继续说下去。
“我会保护好她,绝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
郑杭一叹了声气,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姜雪雨换好漂亮的白色公主裙和黑色小皮鞋,拉开门,见门外两位哥哥脸色都不大好,走到两人中间,笑着挽住二人各一只手。
“这样,一定安全!”
三个人驾驶一辆皇冠汽车出行,前有一车保镖开路,后有两车保镖持枪护行。
距离歌舞厅还有百来米的位置,姜雪雨注意到前面有人在打架。
在停车位旁边打架,没有警察过来吗?
汽车停下后,姜雪雨跳下车,往回看,被群殴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脸上都是血,看不清面容,还有一个被人钳制住双臂的女人在哭,背对着她,看不见脸。
“雪雨妹妹看什么呢,不去看你嫂子了吗?”
姜雪雨问:“警察不知什么时候来,能制止他们打架吗?”
她觉得那个男人被打得很惨,那个女人哭得很可怜。
郑杭一抬手遮住她的眼睛,“走吧,雪雨妹妹,外面的世界不同于你哥哥给你建造的温室,我们管不了这许多。”
“哥哥?”
姜雪雨扭头看向姜暮声。
“走吧。”姜暮声道。
姜雪雨不愿意动。
就在这时,身后那群人有人狞笑着开口说话了。
“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敢说你是姜暮声的女人,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姜雪雨扒开郑杭一的手,“他们在说哥哥。”
三人一齐朝后看。
郑杭一道:“刚巧,我们正好撞上了。”
一个光头男人手持笨重的大哥大问被押解住双臂的女人,“你是姜暮声的女人,应该记得他的号码吧,拨号试试。”
光头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还抬手要摸女人的脸。
被打得很惨的男人大吼:“你别碰她!”
姜雪雨看不下去了,想要迈步,被身旁的两位哥哥齐齐拉住,只能张口大喊道:“嫂子!”
“你们放开我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