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望尘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江公子吗?我是秦祯少爷的助理。”对面很是彬彬有礼。

    江望尘应声,询问他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您之前跟我们说的几件事都已经找到了证据,但要判刑的话还是不够,所以我们这边的意思是还想找一下校园暴力的当事人……”

    “你们要引导舆论?”江望尘直接打断道。

    “呃……”助理明显停顿了几秒,接着说:“我们自然会考虑当事人的意见,毕竟这件事……”

    “只是考虑?”他再次反问。

    “这个……您稍等。”

    助理挂断电话,江望尘也不急,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按着笑笑开始剪指甲。

    “嗷呜——”

    安屿悲愤地嚎叫一声,为自己逝去的尖甲默哀。

    “换一只。”江望尘松开剪完的这只爪子,对她道。

    安屿生气地换了一只爪子,闷闷地被他压在沙发上趴着。

    四只爪子全都剪完后,秦祯的助理又一次打来了电话。

    “江公子,我们同意按照当事人的想法处理,但是您也知道,舆论毕竟是最有效的手段。”

    江望尘的手搭在笑笑脑袋上,“嗯。所以?”

    “咳。”助理迟疑了一下,“我家公子有个要求……”

    江望尘没有在意,“你说。”

    “那个……冒犯了,我家公子想知道……您和江总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江望尘眼皮一跳,对助理铺垫了半天结果只问了句八卦感到心情复杂。

    “没有。”

    “哦哦哦,行,那我这边没有其他事了,过几天我去秦阳县,当事人那边还需要您先照看一下。”

    “嗯。”

    挂断电话,江望尘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又想起京城世家对秦家大少爷年少有为、沉稳大气的称赞,只觉得这个世界果然离不开人设营销。

    许助理到秦阳县的那日,天空万里无云、烈日当道,午后蝉鸣不间断聒噪地催生夏日的燥意。

    安屿走在江望尘身边,和他们一起往白萱的家里走去。

    原本他们是要去塬川中学里找她的,结果白萱的老师告诉他们白萱已经请假好几天了。

    “学校马上放暑假,白萱一向认真,刚好她说要请假回家学习,我就批了。”班主任这样说。

    塬川中学的升学率并不高,本科率只有35%左右,大部分学生最后都去了专科学校。

    这么多年也就出了白萱一个独苗苗,还是大城市转学来的,老师们自然恨不得将她供起来,她想回家就回家,毕竟这可是要上名校的人才。

    江望尘抬眼瞥了眼老师不自然收缩的手,开口:“老师,你们学校有个叫秦明野的男生,是跟白萱在一个班里吗?”

    那名老师肩膀绷紧,强笑道:“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您怎么突然问起他了,不是说白萱的事吗?她现在不在,要不你们先回去?”

    江望尘看了眼她身后的教学楼,沉吟道:“您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老师摇头,“这我上哪儿知道去,我们学校又不是幼儿园还管这个。”

    ……

    几人离开学校后,在街上打听到了白萱家的方向,然后慢悠悠往那边走。

    许助理皱眉不解,“刚才那个班主任,看她的反应,应该是知道点儿什么,可为什么还任由事情发展?”

    江望尘抬起下巴,示意他扭头看学校大门的方向,“就在一个月前,塬中的大门还是黑色的大铁门。”

    许助理转身看过去,留意到塬中现在的大门已经变成了铝合金的电动伸缩门。

    “学校换了电动门,这跟班主任有什么关系吗?”

    江望尘轻哼,“刚才那栋教学楼上,在学生念书的声音中,有很明显的电钻施工声,楼梯下面也摆了很多没拆封的空调纸箱,说明学校在给教室里装空调。”

    许助理愣住。

    “所以,你是说……”

    江望尘垂眸,将跑远的笑笑拉回来。

    “你不如让秦祯查一查,看看秦家的众多分公司里有没有什么给偏远地区中学捐助物资的支出。”

    许助理懂了,立刻拿出手机跟秦祯联系。

    白萱家住在塬中对面的一片城中村里,村中小巷狭窄难行,各家的房屋却都最低建了四层,甚至五层的也不少见。

    “这些四层以上的,都是违章建筑啊。”许助理感叹一声。

    江望尘在前面带路,闻言道:“这个村子在学校对面,很多学生和家长都喜欢在这边租房,村民为了多挣钱自然是盖得越高越好。”

    不过说到底,还是秦阳县这边不怎么管,如果是大一点的城市,早就按违章拆除了。

    “汪!”安屿停在一户院子门口。

    “到了。”

    这栋房子最上面盖了遮阳板,里面放一张摇椅,上面的大爷正摇着椅子听广播。

    “诶,你们干什么的?”

    大爷见他们一群人围在自己院门口,坐直身体关掉收音机,从摇椅上起来。

    许助理上前,“您好,您这里是住着一个叫白萱的姑娘吗?”

    大爷警惕地看着他,摆摆手,“没有这个人,出去!”

    许助理解释道:“我们没有要找麻烦,是一些私事,您看……”

    “去去去,什么私事不私事的,这是我家,不让进就是不让进!”大爷手里拿着蒲扇就要赶人。

    许助理看向江望尘,却见他耸肩扭头,显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样,您放我们进去,这个……”许助理从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元,话还没说完,便被大爷抽走了。

    “行了行了,进去吧,别搞破坏啊。”大爷拿着钱,乐得看不见牙。

    江望尘呵了声,拎着笑笑进去。

    “诶等等!”大爷忽然喊了声,“这狗不能进,拉在我们家地上怎么办?”

    安屿毛都要炸了,她才不会随地大小便!

    江望尘连忙拉住她,冲许助理眼神示意。

    许助理咬咬牙,又抽出五十块钱,大爷终于安静了,放他们上去。

    “五楼右手边最里面的门啊,别走错。”

    许助理见他态度转变得如此快,嘴角抽搐道:“谢谢您了。”

    进了楼梯间,许助理心痛道:“你就不能把狗留在家里吗?出门办事还要带着?”

    江望尘神情淡然道:“这是我的保镖。”

    “哈?”许助理就这么震惊地看着他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

    安屿斜了助理一眼,挺起胸,大踏步往前,走得很是威风凛凛。

    江望尘低头,“你看,她一个就能打趴下三个人。”

    许助理惊讶抬眼,“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江望尘皱眉,“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哈哈。”许助理干笑两声,不说话了。

    安屿特别稀罕江望尘替自己说话的样子,掉头回来在他身边使劲晃脑袋求摸。

    江望尘果然弯下腰,伸手在她头顶揉了几下。

    修长的指尖在自己脑袋上打圈,安屿美滋滋地得到宠幸,随后满脸神气地甩着尾巴走在最前面。

    她走几步便停下来等一会儿他,江望尘走近后她才再次转身向上走。

    许助理和另一名律师不知不觉间就被这一人一狗给孤立在了最后面。

    “许助,这……”

    许助理摆手,“家长滤镜,理解……理解。”

    到了五楼,他们往里走到一扇挂着碎花门帘的门前,江望尘过去敲门。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脚步声,但是没人开门。

    江望尘试着道:“白萱?是我,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吗?”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他想了想又说:“别怕,我们找你有些事,你现在有时间吗?”

    安屿也凑过去,嗷呜了一声。

    开门!

    吱呀——

    她刚叫完,白萱便将门打开了。

    安屿满脸懵。

    白萱开门后没有说话,披着校服外套,脸色有些白,像是许久没有出过门。

    许助理明显有些惊讶,像是没想到遭受校园暴力的竟然是这么漂亮的一位女孩儿,他询问道:“你好,我们可以进去说吗?”

    白萱的身体明显有后缩的动作,她依然没有放下对眼前人的警惕。

    安屿此时机灵地凑过去,在白萱腿边转了一圈,身上的软毛蹭过女孩儿的小腿。

    她知道白萱很喜欢自己毛茸茸的外表,便打算亲自上场让她放松下来。

    果然,白萱低头看了一眼小狗,很快便道:“进来吧。”

    安屿得意地抬头望向江望尘,满脸求夸的表情。

    然而江望尘眼神晦暗,神情专注地盯着她在白萱腿边“撒娇”,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

    三个大男人在狭小的屋子里坐下,许助理别扭的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双腿并在一起显得有些憋屈。

    然而屋里的几人都没空在意他难受的坐姿。

    安屿在使出浑身解数吸引白萱的注意。

    江望尘安静坐在一旁看着她在别人身边闹,眼睛里的神情越来越暗。

    律师则仔细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处细节,试图找到白萱原生家庭情况的蛛丝马迹。

    “……”

    终于,许助理撑不住了,他刻意咳嗽,随后尽量语气平和地问:“妹妹,你家大人呢?”

    白萱原本没理他,但安屿往许助理的方向看过去,她便也顺着小狗的目光看去。